瞬间,他似坠入了无底深渊,双臂下意识地抱住了头,整个人被压趴在地上,体内的五脏六腑受到剧烈撞击,像被撞碎了!
一股血腥味从喉咙深处涌上,他睁着双眼,绝望地看着黑漆漆的一切,“悠悠……”
如果他死了,她会怎样?
很快,救护车来了,附近围了很多人,卢浅悠没往人群里去,也不知道被砸到的是何堇尧,被阿泰拉着去往停车场。
心里隐隐有不安,看到他领养的小女孩也有口吃时,她的一颗心就不淡定了。
何堇尧他当真就不想跟她在一起了?
那么爽快地就答应离婚了……
想起这点,心里又有恨意滋生,恨他永远不懂她最需要的是什么!
或者,就算他懂,也不想给!
阿泰见她在失神,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暗暗用力,刚刚对何堇尧说了那么一句,他委实心虚,但是,真不希望她再被那个何堇尧糟蹋了!
若她知道,怪他,他只能退场。
——
何堇尧醒来的时候,被血的腥味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转而又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然后便是白色的吊顶,动动手指,感觉能动。
没死,他没死。
嘴角轻轻地扬起,稍有那么点庆幸,但也不至于太激动。
“差点被砸死,你还笑得出来?”低沉的男声从右方传来,何堇尧吃力地转头,脖子好像被什么卡住了,转不动。
“何二!你真是差点被砸死!”顾沉漠上前,何堇尧看到了他,沈霖渊也在旁边。
“内出.血,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你出不了院!”顾沉漠又道,何堇尧还是淡然地笑笑。
“咳……算命的没说错,我命大。”他淡笑着道,说话时,喉咙疼得难受,想咳嗽,但咳一下,体内的五脏六腑就要碎了似的。
在寺庙里潜心修行了几个月,对于一些人和事,他已经看透、看淡。
也就无畏生死。
沈霖渊上前,瞪了他一眼,“一会儿婶儿给你送吃的来,你在这好好休养吧,我要回去了!”
“我也要回了!”顾沉漠连忙道。
“你们都去忙吧,我没事。”何堇尧仍淡笑道。
他现在总这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儿。
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很安静,静得能听到氧气瓶“呼噜呼噜”的声音。
他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仍然记得阿泰对他说的话。
他应该是骗他的,他不信她能很快接受别的男人,就如他,现在对女人已经没感觉了。
不过就算真发生了,又与他何干?
阿泰对她好,爱她就是了。
何堇尧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还没达出院的指标,每天没什么人来看望他,他不觉孤单,喜欢这种清净的生活。
有时候想,也许是过去太荒唐了,所以现在提前衰老,提前过上了清心寡欲,犹如晚年一般的生活。
没人告诉卢浅悠何堇尧出事,她也从不主动了解他的消息,随时要离婚的人,还有什么关心的必要?!
这一段让她想起就心痛的感情里,她不是没努力过,不是没勇敢过,也主动过,结果……
不知他后来为什么没出家,为什么没出家还不愿挽留她?后者,唯一的答案应该就是,不爱。
不爱又为什么领养那个叫双双的口吃女孩?
这次是简霏约她吃饭的,一桌的人,所有朋友都去了,她没带阿泰。
跟阿泰没确立过任何关系,只是心理上试着接受他,试着去回应,试了,没有心动的感觉,她的一颗心仿佛是一汪死水,没男人已经能让它波涛汹涌,浪潮澎湃了。
还是不见何堇尧。
他好像已经不是这个朋友圈里的一员了。
简霏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女人,做得一手好菜,今天的一桌菜都是她张罗的,她要帮忙,被她拦着说不需要她帮忙。
“这样吧,悠悠麻烦你帮我把这几道菜放保温饭盒,回头是要带医院……”简霏说着说着顿住了,卢浅悠当然知道这饭菜是便当,但不知简霏要送给医院的谁,这是私隐,她没问。
“悠悠阿姨!”刚出厨房,顺宝扑了过来,卢浅悠弯腰就把小家伙抱了起来,“乖乖,又沉了好多!宝真乖!”
抱着沉甸甸的孩子,卢浅悠心口着实温暖。
她带顺宝去外面玩了,彼时已经是草长莺飞的春季,太阳暖融融的。
“悠悠!”推着婴儿车的虞希看到她,扬声喊。
“嫂子!”卢浅悠说话间,看着婴儿车里的六六,心口倏地酸胀了起来,不可避免地就会想到自己的孩子。
六六穿着一身粉色的可爱的连身小衣服,帽子也是连身的,还有一对兔耳朵,小.脸粉粉.嫩嫩的,一股甜甜的奶香味传来,那味道十分窝心。
“悠悠,你来正好,先帮我看一下两孩子,我和三哥去趟医院!”沈霖渊已经出来了,手上提着乳白色的一摞保温饭盒,就是她刚刚准备的那一份。
“嫂子,你们去医院看望谁啊?伯母吗?”卢浅悠关心并好奇地问了句。
“是二哥!那家伙差点被砸死,不过现在没什么大碍了,过几天也要出院了。”虞希笑着道,说得十分轻松,好像何堇尧真没什么事似的。
差点被砸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卢浅悠已经愣了,心脏抽紧。
“悠悠?”虞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卢浅悠眼里的心疼,轻声喊。
“嫂子,什么时候的事啊?”她回神后连忙问,鼻头泛酸,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上周的事了,听说是被广告牌砸的。”虞希还是一副不严重的样儿,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他们这群朋友现在不会有意再撮合他们俩,这是两人之间的事儿,外人帮不了什么。
卢浅悠恍然,而虞希已经走了,她想起那天的事,小.嘴大张开,呼吸不畅,她表情复杂。
原来,那天被砸的人是他!
她从那经过都不知道。
她没立即找去医院,开席的时候,沈霖渊和虞希回来了,对何堇尧只字未提。
这顿饭,卢浅悠一直吃得心不在焉的,他们不说,她也没问。
饭后,她以还有公事要忙为由先离开了简霏家。
——
医院的每个vip病房都设有阳台,一杯白开水、一张椅子,一个穿着厚实居家服的男人,戴着眼镜,坐在椅子里,正在专心地看书。
病房的门没锁,卢浅悠敲了很久的门也没人回应,一身黑色的她,推门进入。
何堇尧隐约感觉有人,以为是护士的,摘掉眼镜,放下书本,起了身,一转首——
她穿着卡其色英伦风风衣,戴着黑色的宽边帽,拎着包,穿着黑色皮靴,显得身材高挑。
皮肤白.皙,帽檐遮挡了她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何堇尧扬声问,面带笑意。
他笑的时候,眼角有淡淡的细纹,仔细盯着他看会发现,他现在比之前在山里时要年轻了点。
卢浅悠面无表情,淡漠地看着他,不理他。
何堇尧从阳台外进来,将玻璃门给拉上,卢浅悠转身,随手将包放在椅子里,她走去了病**尾,拿起病历卡认真地看。
本就是护士专业出身,病历上的内容她看懂。
“我没事儿!”他扬声道,卢浅悠放下本子,看向他。
“谁要知道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事,关我什么事?!我来是想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婚?!”她吼,眼眶涨红,恨恨地瞪着不远处大了她近十岁的老男人,喉咙口堵着。
居然差点被砸死都不告诉她!
“我说过,随时都可以,你很急?我今天吊水挂完了,要不现在就去?我让人安排!”他连忙道,走去*边就要拿。
卢浅悠突然疯了似地冲了过来,从他手里抢走了,随即朝地板上砸去,无比用力,被摔得在地板上弹了下,还没坏,屏幕亮了。
她上前,英伦风的马丁靴重重地踩在了屏幕上,那样愤恨地将他踩坏。
“悠悠……”此时的她和那天在山上打他时没什么区别。
卢浅悠冲了过来,何堇尧心惊,她伸手就要挠他的脸,结果只揪住了他的衣襟,恨得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你不是出家了的吗?为什么没出家?!”她吼着问。
她这样,他还挺怕的,“你先别生气!”
“回答我!我要听实话!”她气愤道,声音震耳欲聋。
“方丈说我尘缘未了,不肯帮我剃度,赶我下山。”他如实道,那天卢浅悠去找他,他不顾方丈的交代,出去见她,还了围巾,后来还送她到山脚下,回去后,方丈就说什么都不肯帮他剃度。
是,他忘不了她,放不下她,所以回来,暗暗守候。
“尘缘未了?什么意思?”她接着问,仍然踮着双脚,仰着下颌,紧盯着他的脸,两人的双.唇几乎贴在一起了。
“就是……就是还没能放下世俗,比如,亲人、朋友。”他解释,很耐心,平静地看着她。
“亲人、朋友……我呢?!放下我了吗?!”她继续逼问。
何堇尧一愣,其实,最放不下的,不就是她。
“你说话啊!”卢浅悠不容他思考,躲闪,回避,恨恨逼问。
“悠悠,别这样,你跟那个阿泰不是很好?干嘛还要问我这些?”他心悸地答。
卢浅悠鼻头更红了,“何堇尧,你就是想逼着我永远卑微是吧?你个混蛋!我现在,我现在不要离婚了,从今天起,我要你承担起一个做丈夫的,应负的责任!你想自己一个人潇洒地活着,没门!”
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离了,跟他做陌生人,就算在一起每天都会想到那些痛苦,她也要!
她说完,眼泪就掉下了,立即伸手擦掉,双眼还恨恨地瞪着他。
“悠悠,你冷静点!怎么又糊涂?!跟阿泰在一起不幸福吗?!你不能再浪费自己的青春和感情!跟我捆在一起是没幸福的!我就是一人渣!”他双手按着她的肩膀,沉声吼。
“别找借口,别在我面前装作多伟大了,何堇尧,我就不离婚了!”她倔强道。
何堇尧气得咳嗽,咳嗽时还有点血腥味,卢浅悠走去倒了杯水给他。
“你老了,难道眼也花了?广告牌施工的安全防线也没看到?!”听说他幸好没被框架结构砸到,不然早死了。
她嘲讽地问了句。
“当时有点走神。”他想到了阿泰的话。
“您不是都快立地成佛了嘛?怎么还会走神啊?”她继续嘲讽地问。
何堇尧讪讪地笑了笑,没反驳,“悠悠,离婚的事,你好好考虑清楚了,你现在条件这么好,又这么优秀,多得是好男人围着你转……”
“何堇尧,想到我将来会跟别的男人上.*,将来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你心里,就一点点不难过?!把我拱手让给别的男人,你就不嫉妒?!我知道了,你到底还是最爱简霏的,对我,压根就没爱!”她心颤道,双拳紧握。
何堇尧怔住了,心脏在撕扯,从没想象过,只知道,即使痛苦也要忍着!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你走吧,我要休息了!”他冷硬道,从她的话里也明白,她跟阿泰压根没发生过关系,她说的是将来。那个阿泰到底是真老实还是装的?
“我就不走!”卢浅悠厚着脸皮道。
“悠悠,这不像你!”
“这都是被你逼的!明知道你不爱我,我还犯贱地要跟你在一起!何堇尧,你欠我太多了,我现在就要你还!你还我女儿!还我爱情!”既然割舍不掉,为什么不能好好对她,给她一点温暖和爱?
那是她最需要的,他就是不肯给。
何堇尧怔住了,他要怎么还?
看着她又要哭了的样子,他上前,要帮她擦眼泪,卢浅悠却一个忍不住,抱住了他,拳头在他的后背重重地砸,脸埋在他的心口。
“我想要的幸福,只有你能给!为什么你不肯给,还总叫我去找别的男人给?!别的男人再好,也不能给我想要的幸福,你懂不懂?!你就不能主动点吗?!你个自私鬼!”她哭吼道,缩在他怀里哽咽。
何堇尧心悸又心疼着,反手将她紧紧抱住。
卢浅悠哽咽得更厉害,泪水早已湿.了他一大.片衣襟。
“因为我试过,结果还是伤了你!我怕再伤了你啊!”何堇尧流着泪,颤声道。
“你怕了就不能学吗?!”她反驳,将他推开,仰着头,控诉地瞪着他。
“我是不会离婚的!这辈子就这样了!”没容他说话,她恨恨道,将眼泪擦干净,拿了自己的包去了病房卫生间。
何堇尧陷入了疑惑里,到底该怎么做,她才会高兴?!
本以为,放手,她会幸福。
现在……
卢浅悠从卫生间出来后,已经恢复冷艳的气质,仍然戴着帽子,描着淡妆,双.唇吐得很红。
“你什么时候出院?”她淡淡地问了句,气场很强的样子。
“后,后天!”他有点结巴地答,卢浅悠放下了包,“你现在马上躺下休息!”
她命令了句。
何堇尧连忙过去,在*边坐下,“悠悠,你要冷静点!”
“我现在很冷静!”她冷声道,将他推倒,扯了被子,给他盖上。
动作十分熟练,心思细腻地将被子边缘掖紧。
“以后别让我再听到我不想听的话!”她说完,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病*.上的他,“该想清楚的是你!为什么要领养一个唇裂、口吃的女孩?”
“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卢浅悠冷淡道。
该说的,她都说得那么直白了,就看他会不会行动了。
——
卢浅悠去了孤儿院,见到了那个叫双双的,不到四岁的小女孩,比她小时候要洋气多了。可爱的bobo短发,白.皙柔嫩得像可以掐出.水的肌肤,如黑葡萄般的双眼,长长的睫毛……
那双小.嘴唇很粉润,看不出是做过手术的,除了说话有点结巴,没任何缺陷。
她带她离开了孤儿院,何堇尧本来就已经办好手续了,本来打算接走她的,结果出了意外。
“双双,我,我是你的妈妈,跟妈妈回家,好不好?”她蹲在孩子的面前,柔声问,这么可爱的小女孩,难怪何堇尧会喜欢。
其实,他也挺有善心的。
双双很乖巧,没说话,只点头。
她当天就带她去了景园,蓝烟本就很喜欢孩子,听说这孩子是何堇尧领养的,有点意外。
“他领养的孩子,你带回来干什么?”
“妈,我不想离婚了,不想放过他!”卢浅悠很直接道,蓝烟惊讶,这时,阿泰刚好进来。
他听到她的话了。
卢浅悠大方地迎了上前,带阿泰出去了,“阿泰,我真不会再离婚了,对不起,我试过,但是没办法接受,可能,除了何堇尧以外的任何男人,我都不可能会再接受的吧。我有感情洁癖,其实也就是一根筋,做不到移情别恋……”
她直白道,阿泰木然地看着她,那颗心正在难过。
“你不怕他再伤害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阿泰略显激动道。
卢浅悠轻轻地摇头,“怕,我现在不离婚是不想接受别的男人,但不代表就立即跟他在一起了。”
那些伤痛,需要时间治疗,慢慢淡化。
阿泰有些不解,只知道,他出局了。
“小姐,那天在餐厅,我对他说,我跟你上.*了,他笑笑没说什么就走了……不知道他信没信……”
“阿泰你怎么能这么说?!”卢浅悠气恼地反驳,想到何堇尧说他当时失神才没看到广告牌,他当时是因为听了阿泰这么说才失神的吧。
阿泰笑笑,“小姐,我回东南亚了,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来打扰。”
他说完就走了。
卢浅悠看着阿泰的背影,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何堇尧出院后去找双双,孤儿院的人说,被他妻子领走了,于是,他找到了景园。
只看到了双双和蓝烟,“你来正好,悠悠这两天例假,身体不舒服,没精力照顾双双,早上疼得都没去上班。”
何堇尧立即放下双双,“她在楼上?”
蓝烟点头,何堇尧立即几乎是跑着的,奔上楼去!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