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贞实在受不了了:“唐郡为什么没发展起来,大人难道不清楚吗?将军府镇兵三天两头捣乱,不然就是敲诈,一个个胆战心惊,瞻前顾后,你让别人怎么发展?这段时间逼走、杀了多少人,大人心里没数吗?谈什么发展!我们是镇兵,不是匪盗!这么些年来,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唐郡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几天就被你们破坏……”
“谢良贞,你放肆!”马其善拍案而起,“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和我说话?你拿得出钱吗?有钱什么都好说,我给你当孙子,没有钱就给我闭嘴,老老实实按将军府的策略办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求也好,抢也罢,我只看结果,拿不出结果你这个郡守就不合格……”
……
“爸,没有用,杯水车薪,还差得远。”回到家,谢良贞见父亲又在盘点祖上留下的东西,谢家颠沛这么些年,也拿不出什么现金,“一户四千,唐郡多少户?把我们谢家卖了都只够零头。再说,现在大家都缺钱,有人买也出不起价。先留着吧,将来子孙活不下去,多少是点依靠。”
“你有其他法子?总不能真按将军府的要求去收,你下得了这个手吗?”谢九章又打开了一个箱子,在里面翻找,“能凑一点是一点。咱们谢家人总说爱民、爱民,自己就要做出表率,不然谈什么爱。有所谓取之于黎,用之于黎,咱们谢家的一切都来自黎民,任何东西都可以失去,只要精神还在,谢家仍是谢家。子孙后代如果要靠变卖祖产才能活下去,这样的子孙不要也罢。先拿去典当,看看能换多少钱,是当是卖,你自己决定。待会把各房宗老召集过来,我要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谢家要削减不必要的开支。”
当年分家迁徙,谢家舍弃尊严,效命藩镇,就是老父亲顶着巨大压力做下的决定,当时他就说了这番话:“只要精神还在,谢家仍是谢家。”谢家终于立足上宁府,直到今天。
敲门声传来,谢良贞次子谢仓琦走了进来:“阿公、爸,仲家世叔的大公子来访。”
仲钦丞!
“良贞,你去见他,好好招待。”谢九章挥了挥手。
“是。”谢良贞给儿子使了一个眼色,谢仓琦会意,代他留下劝祖父。
“拜见世伯。”见谢良贞含笑而来,仲钦丞急忙起身见礼。
“贤侄不必多礼。”谢良贞请他坐下,“听说二位贤侄被扣在扶风郡,怎么样,没问题吧?”
“哈哈……我就知道瞒不过世伯。对外是扣,对内则是我们仲家勠力为公、效命朝廷的决心。”之前在唐郡相遇为私,不敢多说,现在他是奉清平子之命,正式对谢家抛出橄榄枝,该说什么都有交代,所以开门见山。
知道谢家的来历后,雄鹰岭全面调查过,根据情报汇总的信息,谢家三代任职过的郡县,官声都不错,在民间很有名望,在藩镇之地能做到这般地步,相当不容易,对稳定接掌的上宁府郡县有利,所以被列为应当全力争取的对象,也才有若非万不得已不允许击毙谢家之人的命令。
闹得沸沸扬扬的“福寿双全金”,谢家与马家有很激烈的碰撞,尤其是荆科一家之死的新闻公开,引起大军动乱,给了将军府重重一击。
宁戎县谢仓琤直接动枪杀人相抗,表现出魄力的同时,必然更与马家产生裂痕,让雄鹰岭看到了谢家的气节。
现在又是什么“稳定建设健康保利资金”、“管道架设费”,一户几大千,如果谢家一如既往坚持以民为重,可以预见,与马家的裂痕将越来越大,冲突更加激烈,不可调和,正是时机。
当他问清平子,需要用什么说服谢家时,清平子的回答让他茅塞顿开,也明白了这件事的重大意义:“谢家对朝廷的意义,以及黎民。谢九章老爷子是目前硕果仅存的谢家嫡系长辈,不仅是谢良佐的堂叔,高洪野、陆远征这些人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世伯、世叔,他要是站出来,梁王的心都得颤动,必然加剧分化梁王与江陵府世家系的关系,进一步瓦解江陵府集团。告诉谢大人,陛下希望上宁府的谢家可以为朝廷效力,进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江陵府的格局。”
仲钦丞很清楚清平子话语中透露出来的重要信息,就是权谨或者说镐京皇家的颜面。
江陵府第一望族不是你权武的,早晚是我权谨的。
上宁府谢家回归朝廷的怀抱,对现在的大齐皇帝来说,其象征意义完全不下于一场战略决战的胜利,如果做好了,他们仲家也会在此一事件中获益匪浅。
更重要的,江陵府谢家与上宁府谢家本是一家,江陵府已打上梁王烙印,一旦梁王失势,则有族灭之险,为朝廷效力的上宁府谢家,才有可能在将来阻止悲剧发生,保下江陵府族亲血脉。
简单来说就是,谢家需要朝廷,朝廷也需要谢家,很容易一拍即合。
离开前也叮嘱,不确定你的身份及在扶风郡任职的信息马藩是否清楚,又是否注意过你,现在去唐郡有危险,注意安全。
如果被发现,不要反抗,让他们带走,为了保命,可以透露你所知道的一些有用的真实信息给他们,甚至我们承诺用宣德郡换取陈杉侧面支持的信息都可以交代。记住,出了意外,保命最重要,我们会想法子救你。
出发前,他联系了京里的父亲,除了让他好好办差,仲谦没有什么交代,只是说:“陛下会很高兴。”可见这一行的重要性。
“看来外间传言不实。二位贤侄在扶风郡是朝廷的意思,还是仲兄的意思?”
“听家父说,世事变迁,世伯感慨不已,谢家是否已坚定了回归朝廷之心?”
“不瞒贤侄,谢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分布广泛,已经离不开上宁府。”
“如果朝廷让世伯在上宁府发展,世伯可愿为朝廷效力?”
“清平子道长曾是袁家供奉?”
“现在仍是。”
太子妃——袁茹钰!
这是雄鹰岭可以展示给外界看的最敞亮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