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昌已快步来到王林身后,原本想着在王林招架不住之时施以援手,可还未喘几口气,却见着王林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包德怀等一干文官唬得作鸟兽散。
见李永昌仍呆呆地看着包德怀离去的方向,似乎还未缓过神来,王林嘴角微微一笑,向李永昌拱手施礼。
“李公公,如此色厉内荏之徒,还挡住不本千户的路。如今本千户已出了午门,自无需劳烦李公公,本千户自个儿回衙便是。”
“啊?”听见王林说话,李永昌方回过神来。
扭头看了眼王林,这位随侍孙太后左右,在宫中地位超然的大太监再不敢轻视王林,神色间也没有原来的倨傲,言语中也带着几分恭维。
“王千户言重了,既是太后懿旨,咱家岂敢不尊。咱家定得将王千户护送出皇城,方能安心回宫呐。”
心中明白为何李永昌此时的态度与入宫时完全不同,王林心中快意,不过倒未显露出来。
似阮伯山、李永昌这等背靠孙太后的大太监,是不会因他王林有个任职司礼监掌印的叔父,而对他毕恭毕敬的。
但如今见识到他的与众不同,李永昌等人自会对他忌惮几分。对以后行走宫中来说,不算什么坏处。
王林淡淡地点了点头,也不再与李永昌客套,抬脚往皇城之外缓步走去。
……
此时的皇城外,包德怀正匆匆走出长安右门,早有候在此地的管家带领小厮迎上前来。
“老爷,咱们这就回衙门去?”
老管家话刚说完,便觉包德怀脸色不对,忙陪着小心道:“老爷若身子不舒服,小的这便吩咐人去请郎中。”
包德怀仍在想着王林话中的深意,心里极是烦乱,瞧着躬身上前的老管家,肚子里的火气顿时被点燃。
“放屁!”
包德怀怒骂了一声,上前便重重地一挥手。
“啪!”
这一巴掌又重又沉,只抽得老管家原地转了个圈,两眼只冒金星。
捂着火辣辣的右脸颊,老管家只觉脑袋发蒙。
前些年老爷从未对他这忠心耿耿的管家发火,但自打前在崇文门外被锦衣卫捉了个正着,今日已是第三回被老爷扇大耳刮子了。
老管家脸上满是委屈,又不敢有丝毫辩解,只得捂着脸跪地讨饶。
“老爷息怒。都是奴才的不是,求老爷息怒。”
眼见老管家疼得龇牙咧嘴,包德怀犹不解气。
若不是因管家见钱眼开,容留那劫走许家孙女的贼人混入车队,他哪里会被王林盯上?
想到这儿,包德怀抬脚便狠狠地踹了老管家一脚。
“若非你这老狗惹恼了王林小儿,本官哪有今日的憋屈!回衙门?如果本官过不了眼前这一关,本官就得被下狱问罪了,还回什么狗屁衙门?”
见自家老爷盛怒异常,管家耸拉着头不敢吭声,待包德怀骂声稍小一些,方战战兢兢地道:“老爷,咱们这就回宅子去?”
长安右门人来人往,多是各部院寺监的官员,眼见有同僚正打骂家人,皆投来诧异的目光。
包德怀虽欲再喝骂两句,可大庭广众之下,只得暂时作罢,紧皱着眉头暗暗琢磨。
今日廷议马顺竟完全倒向王林,丝毫不顾忌昨日与他的半个承诺。
而且眼下王林似乎已经听说了他后宅中的那件事,这事若公之于众,那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看来还得再去拜见,让马指挥许下另外的半个承诺,得到准信,才能稍稍安心。
阴沉着脸想了一会儿,包德怀厌恶地瞪了管家一眼,吩咐道:“去东城,本官得去指挥佥事府上。”
听完吩咐,老管家不解地抬头看向包德怀。
东城住着的各卫指挥佥事颇多,老爷为何不说是哪一位?
老管家欲出声询问,可又怕被无端责打,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包德怀。
见着老管家呆滞的模样,包德怀心中的怒火又有些压不住,可见着长安右门来往的官员,只得强忍着怒火呵斥道:“你糊涂了?咱们去昨日去的老地方!”
听包德怀拿话一点,老管家恍然大悟,忙不迭起身招呼小厮牵来马车。
……
咸宜坊地处西城,达官贵人甚少,天色暗下来后,街巷中便没了人影。
二更天的宅子里,原本黑灯瞎火的正房此刻灯火通明,张显等人正围成一圈,听坐在主座上的王林吩咐接下来的事。
此时王林将午门外与王质、包德怀等人的交锋讲了一遍。
张显老成,想不明白千户为何当众与刑部侍郎结怨,忍不住担心地道:“千户,那包德怀与刑部尚书王质过从甚密,属王质之心腹下属,而且此人对咱们锦衣卫转送刑部的案子从未提出不同看法,咱们犯不着惹上此人呐。”
听张显的话,王富与毛杰亦连连点头,显然对张显的意思很是赞同。
扫了眼众人的神情,王林眉毛微挑:“张兄以为,镇抚司在每桩案子上皆是清清白白,没有做任何手脚?”
听王林不回答,却如此反问,张显不由一愣。
锦衣卫权势极重,内里各司、各房及诸多千户所势力交错,锻炼成狱的案子中怎可能没有冤案。
“可是,咱们只不过分属东司房,又非镇抚司,若开罪了刑部……”
王林摇了摇头,打断了张显的话。
“锦衣卫乃朝廷之锦衣卫,虽有陛下赋予的特权,但定罪之权,本就属于刑部。纠劾驳正冤假错案,本就乃三法司之职。
但如今咱们锦衣卫势大,哪怕如薛少卿之类的冤案,也能顺利通过刑部定案,甚至镇抚司能不经大理寺、都察院驳正而擅自施刑。长此以往,若咱们锦衣卫一着不慎,被百官群起而攻之的日子便已经不远了!”
王林的话虽然刺耳,所说却是事实,张显等人神情各不相同,可细细想了想,皆低头默然。
见状,王林嘴角勾起笑容:“再说了,拷打问罪、转送人犯案卷乃镇抚司之职责,刑部再对咱们不满,也只能迁怒于镇抚司。死道友不死贫道,咱们怕什么?”
李贵抚着下巴,嘿嘿笑道:“嘿嘿,镇抚司那帮人瞧不起卫里其他兄弟,这回给他们吃点苦头,卑职心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