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你这么做,就不怕事情泄露么?”
王林微微低头,明白孙太后的话还未说完。
不过,哪怕大哥和叔父不解,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薛少卿等人无辜送命。
更何况为六年后的危局谋划,他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臣只求问心无愧,其他的,暂时无法顾忌太多。”
孙太后心中一震,美眸不由微蹙,想了想,问道:“王林,坊间皆传你这一年多来大有改变,那你可曾读书?”
王林不知太后突然又问起读书的事,不觉愣了片刻。
“禀太后,臣搬出大时雍坊后,闲暇时读过些书,只是读的不算多。”
“嗯。”
孙太后轻轻点头,秀眉展开了些。
王林能说出那番“知行合一,行胜于言”的话,用心读书乃是应有之意。
如此看来,传言果真不假,上回刑部审案能被此子翻案,也就不算什么意外了。
仅凭王林俩月来的表现,孙太后不得不承认,王林与寻常内宦之子侄大有不同,哪怕放在公侯世家的年轻一辈中也能算排得上号的人物。
瞧着王林跪得十分辛苦,孙太后心里对这年轻小子有了些认可,不过未曾表现在脸上,只说道:“起来说话吧。”
“谢太后!”
看着眼前的俊俏少年,孙太后突然想到前阵子孙琏来宫中时说起的趣闻,不由目光炯炯地盯着王林。
“别急着谢哀家。你前月拉上陛下折腾出的那劳什子票号,应当不只是为了银子。哀家倒想问问,你究竟为何这么做?”
王林听完,心中惊讶莫名。
票号如今尚在萌芽之时,孙太后久在深宫却能知道,而且能猜出他王林开立票号不只是为了银子。
当真不能因孙太后乃一介女流,而轻易小瞧了。
但票号虽然赚的银子不多,却是日后推进边地钱粮流通的重要手段,在眼下一切皆有变数的时候,他必须得牢牢地抓在手里。
王林暗暗琢磨着,微微避开孙太后直视而来的目光。
“禀太后,票号不过是臣一时兴起而想出的买卖,只为赚些银子而已。臣实没有别的心思。”
听完王林的话,孙太后紧抿朱唇,直直地盯着王林半晌。
见王林神色如常,不似作假,孙太后那双美眸闪过一丝疑惑,旋即隐去。
“哀家只不过是问问而已,你也不用太过紧张。不过你如今乃正五品实职千户,再擢升两级便是四品官。照朝廷旧例,四品官不得经营买卖,日后还是将票号交予户部吧。”
孙太后语气虽轻,可其中不容置喙的意味,还是让王林忍不住心中微颤。
呆了一会儿,王林只得躬身道:“臣入锦衣卫时日颇短,急切间岂敢妄想升迁。”
孙太后不耐地一挥手,对王林的推脱不置可否,只轻飘飘地道:“待你升任指挥之时再说吧。”
说到这里,孙太后淡淡地看了王林一眼:“听李永昌说,你前日是因搭救一女子而大索西城,哀家倒想知道,这女子能否配得上王公公的亲侄儿?”
孙太后话音刚落,王林突然听右侧的屏风处传来轻微的声响。
大殿内空空荡荡,些微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那声响似乎是玉佩碰撞的声音。
王林虽然有些奇怪殿中为啥突兀地摆着几扇高大的屏风,可面对太后的问话,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轻声回禀道:“回禀太后,臣搭救此女,只因不忍见贼人得逞,绝无非分之想。”
孙太后深邃的眸子闪了闪,唇角浮出些笑意,斜仰着头不去看王林。
“知道哀家为何召你来仁寿宫么?”
王林看不清孙太后的神情,猜不出孙太后的是否真的发怒,犹豫了片刻。
“臣实不该侵扰西城之寺庙道观,惹得太后生气,请太后责罚。”
“呵呵。”孙太后轻笑两声,美眸颇有意味地瞪了眼王林。
“你之所作所为,确实该罚。你王二公子即便救人心切,也不该令人四处打砸西城之寺庵,甚至将哀家供奉于寺中的佛经损毁,这该当何罪?”
王林一听,心里很是吃惊。
他只不过令西城兵马司盯住西城各处尼庵,怎么可能令人动手打砸,还毁坏太后供奉的佛经。
可瞧着孙太后的神色,此事倒不像有假。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王林急切间琢磨不出缘由,见孙太后颇为玩味地看着他,心知再辩解亦是徒劳,只好硬着头皮请罪道:“臣罪该万死,恳请太后责罚微臣!”
“嗯?”孙天后轻嗯了声,扫了眼殿中的屏风,突然转头道:“这账便记在这儿,你倒是说说那女子是何来历?”
王林眼珠转了转,心里暗暗思量。
陛下对许玉儿的身份似乎很感兴趣,怎的连孙太后亦是两番追问。
王林看出陛下与太后皆有些蹊跷,但心知不可能瞒住有着东厂为耳目的孙太后,许玉儿的身份太后迟早会知晓,不妨大方说出来好了。
“禀太后,臣住在咸宜坊北,与翰林院修撰许彬相邻,那一日被劫走的正是许老翰林之嫡长孙女。”
“翰林院许彬?”
王林一拱手:“正是。”
孙太后忽然展颜一笑:“原来如此。哀家有些乏了,你便退下吧。”
被孙太后的笑意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林不明白为何孙太后会轻易放过他,只得微低着头:“多谢太后宽恕,臣告退。”
见少年迈着沉稳的步子就要走出大殿,孙太后突然唤道:“慢着!”
王林疑惑地回身。
却见孙太后不理会他,而是唤过候在门外多时的李永昌,吩咐道:“陛下不曾于廷议中责罚王千户,百官必有怨气。为防不测,你便护送王千户出宫吧。”
看着笑容满面的孙太后,王林更是不解。
他身为锦衣卫千户,还用得着护送?
就凭王质与包德怀那俩歪瓜裂枣,也能挡得住他王二公子的驾?
可面对孙太后的好意,王林只得躬身谢过,与李永昌一道出了大殿。
临近殿门时,却听屏风后头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珠玉碰撞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