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再往大理寺
王林身子猛地一震。
本以为大哥王山会给刑部牢头家的正妻安上个小罪名，虽然惩治却不伤其性命。
却没想到此案中小妾会状告正妻毒杀亲夫。
况且此案虽牵涉人命官司，可大兴宛平二县或顺天府皆可受理，但这小妾居然不寻常地前去锦衣卫衙门递状纸，定是大哥王山唆使。
想着大哥说话时的模样，以及包德怀所说的人犯喊冤之情状，此案九成九应是冤案。
欲将人犯弄出牢狱，急切之下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不过，刑部一帮子文官明知人犯喊冤，却仍旧屈服于锦衣卫，其心肠也绝非嘴里说得那般仁慈。
王林压下心底对刑部的些许不满，拱手沉声道：“既是如此，下官恳请刑部延缓定罪！”
“王林！”王质突然起身，满脸怒容地手指王林，喝道：“锦衣卫数度行文催问，刑部早已循例将人犯与案卷转送大理寺审录，如此大案，你身为锦衣卫千户，还装作不知？
哼！咱们刑部虽不是什么进不得的衙门，但也不欢迎你这等阴险狡诈之徒，请王千户自便！”
面对刑部堂官的恶言相向，王林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
“刑部掌天下刑名，本应秉公定罪，但此案定罪当真公允？下官圣人书读的不多，也明白做人做事要问心无愧。今日前来刑部一观，方知书生之中，恬不知耻的人竟比比皆是！”
说完，王林一甩衣袖，转身带着李贵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几声愤怒的呵斥。
“竖子！竖子！”
……
站在刑部衙门外，风吹过脸颊，让人莫名的有些烦闷。
虽然方才在王质与包德怀面前骂了个痛快，可王林脸上丝毫没有喜色。
原本觉得此案乃小事一桩，结果与王质再次撕破脸皮，却依旧没能解决。
镇抚司办案，按例由刑部定罪。
自永乐年间至今，刑部中人早已不敢轻视锦衣卫，自然对镇抚司送来的人犯，几乎均以原问案由定罪，极少更改罪名。
王质与包德怀的做法，只能说是按例行事罢了。
徒流以上的重罪，必经大理寺审录。刑部既定罪凌迟，将案卷与人犯送去大理寺也算应当。
王林接过李贵递来的缰绳，脚尖点地，翻身上马。
接下来，只能去大理寺碰碰运气了。
眼见王林脸色极差，李贵打马赶上来，抿了抿嘴，方出言劝解。
“二公子，卑职听镇抚司里的人说过，大理寺如今乃左少卿薛瑄署事，此人原籍山西，与二公子是同乡。此案既已送至大理寺，二公子不妨直接去见见？”
“嗯。”王林放缓马速，缓缓点了点头，李贵话中的薛瑄他亦略有耳闻。
薛瑄虽为同乡，有人却评价其“溺古不知变通”，可见又是个认死理的人。
此人的大理寺左少卿之职虽因叔父奏请得来，但却不知为何，其似乎对锦衣卫极不待见。
不过，此行只为平息大哥王山挑起的冤案，能成的可能性应当很大。
心中有了底，王林抬眼看向前方，扬鞭驱马往大理寺赶去。
……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为三法司，皆在宣武街西，依次往南排开。
马儿疾奔，很快便赶至大理寺门外。
站在仅建成不足三月的大理寺门前，王林吸了吸鼻子，还能闻着桐油的香味。
门子远远便瞧见王林二人。
只不过打薛少卿署理大理寺以来，在门前吃瘪的锦衣卫官倒不少，连带着大理寺的门子亦不十分惧怕锦衣卫。
见王林二人驻足站立，门子上前几步朗声问道：“不知二位上官有何要事？”
经过私借牙牌一案，哪怕与刑部尚书王质当面冲突，王林也无任何畏惧，故而可放心闯进刑部衙门。
但如今署理大理寺的乃有名的正直老臣薛瑄，王林倒不好又直接“走”进去。
只得说明来意，再耐着性子等待门子通禀。
“本官锦衣卫东司房正千户王林，此次前来大理寺，只因有要案需求见薛少卿。”
“如此的话，且请王千户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前去通禀。”
依言站在门外候了许久，王林却不见方才进去通禀的门子出来。
事关人命，王林心中不免有些急躁，刚欲探头往大理寺内瞧瞧，不料自门内快步走出一人，打王林身前匆匆而过，差点与王林撞上。
此人身穿绯色团领官袍，年约五十来岁，满是皱纹的眼窝里目光深邃，颌下络腮胡须有些花白。
身后跟着两名灰衣随从。再其后，便是方才进门通禀的门子。
王林微微一愣，不知为何门子许久未返，这时却跟着一文官走出来。
文官走出两步，突然脚下一顿，转身看向王林，目光上下逡巡着。
王林不觉有些莫名，低头拍打身上的飞鱼服，心里暗自琢磨。
难道是因为长得太俊，还是今日这身飞鱼服太过引人羡慕？
王林正暗暗揣测，冷不丁耳边传来低沉的呵斥声。
“受陛下恩赏，便得意忘形而不自知！”
声音极为刺耳，王林猛地抬起头，只见那名身穿绯袍的文官正满脸厌恶地盯着他。
见王林抬头，文官双手背在身后，又补了句：“真是小人得志！”
说完，拂袖往门外的马车走去。
王林霎时沉下脸来。
这一年多来，何时曾无缘无故被人这般喝骂？
真当司礼监掌印的小侄儿是吃素的？
王林往前跨出一步，便欲开口呵斥。
门子上前一把拉住王林的衣袖，陪着小心道：“王千户莫要着恼，都怪小的，都怪小的。”
“嗯？”王林更是糊涂，不知为何又能怪在这区区门子的头上。
门子低着头，眼睛却暗暗观察着王林的脸色。
“方才小的如实向左少卿通禀，可左少卿听了之后，似乎面色不好，只说还有要事，没空见你。”
王林闻言，不禁低头沉吟。
本以为规规矩矩让人通禀，结果连大理寺主官的面都没见着，更何谈请求其驳回案子？
似薛瑄这等声誉颇佳的读书人，更是看不起内廷与厂卫。
可不巧的是，王林却集司礼监大珰亲侄儿与锦衣卫双重身份于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