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登门讨教
自清晨太阳探出城墙起，二人便在票号里间细细商量，连伙计端来的午饭亦摆在桌角未曾动过。
直至太阳落山，方讨论得七七八八。
王林直觉腰酸背疼，忍不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当下尚未娶妻，可得顾着点身子骨咯。
老张茂却不知疲倦，仍旧盯着写好的满满两页条陈反复琢磨，生怕哪一处地方未曾将小东家的话记清楚。
日头将晚，来票号的客人已经离开，外间的票号大堂渐渐冷清下来。
突然，伙计掀开门帘，躬身道：“小的见过东家，见过掌柜。有位姓李的客人在咱们这儿存了些银子，还说想见见掌柜的。”
伙计的话听在正目不转睛看着条陈的张茂耳朵里，便不如小东家的话那么管用了。
张茂头也不抬，不耐地道：“没见老夫正忙着吗？让他几日后再来！”
“这？”伙计随张茂在当铺做工多年，知道老掌柜为人和善，极少发火。
这时骤然听掌柜的如此吩咐，惊讶之下，又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位前来存银的客人算得上出手大方，轻易不便得罪，只得求助地看向王林。
“东家，您看？”
王林将脑海中的想法一股脑地抛出，感觉一身轻松，见有人想来见掌故的，倒有了几分兴趣：“老掌柜尚在谋划日后票号经营的法子，既然这位客人想见掌柜的，恰好本东家在此，见见也无妨。”
王林的话给伙计解了围，伙计脸色一喜：“谢东家，这位客人方才存银一千百两呢！”便带着王林往外间走去。
跟随着伙计来到票号大堂，王林眼睛一扫。
只见靠窗的椅子上，坐着位约莫六十岁的客商，头戴瓦楞帽，身着绸缎长衫。
这身长衫看似普通，可长衫的面料王林瞧着眼熟。
这等上好的料子，只在叔父王振宅中见过，乃南直隶地方官员送来的名贵绸缎。
再回想伙计曾说这位客商方才存银千两，王林便知此人非富即贵。
瞧见伙计未将老掌柜张茂请出来，而是寻了个富家公子出来。李姓客商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旋即又恢复正常。
“伙计？掌柜的呢？”
“这位……”伙计刚开口，王林突然想到眼前客商的姓氏，快速给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
伙计摸了摸脑袋，只得带着狐疑离开。
王林将客商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上前拱手道：“咱们掌柜的在里间整理账册，实在不便相迎，请贵客见谅，敢问尊姓大名，不知寻咱们掌柜的有何要事？”
李姓客商坐在椅上，也未起身，只上下打量了王林半晌，脸上的皱纹方随着笑意舒展了些。
“老夫姓李，名字倒记不住咯。前阵子你家掌柜特意来见过老夫。此时寻他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方才想到个票号的不妥之处，欲寻你家掌柜讨教一二。既然掌柜的太忙，那明年老夫再来瞧瞧。”
明年？
王林的对此人的身份有了两分猜测，兴致正浓，且此人竟发现票号的不妥，当然不愿轻易放其离去。
更何况这贵客得明年才回来，那得心痒痒到何时？
瞧着此人方才似乎有点不痛快，贸然亮出东家的身份，也许会适得其反。
王林脑子里想了想，坐到客商对面，客气地道：“掌柜的是咱长辈，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老夫接下来的话，你便断定能听得明白？”
王林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眼前客商在他这票号创始人面前哪来的信心，只得强忍住笑意，微微欠身。
“老先生尽管说便是，小子能听得明白。”
“哦？”李姓客商瞧见王林年纪轻轻，倒敢自夸能听得明白，不禁手拍椅子扶手，笑着道：“年轻人倒有几分气盛，老夫再藏着掖着，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请老先生赐教，小子愿闻其详。”
“好！”李姓客商面含微笑，说了声好，心中对这如此朝气十足的小年轻反倒有了几分喜欢。
“那可听好咯！”
李姓客商从怀中掏出方才取回的存银凭据，随手放在身旁小几上，眼神看向王林。
“眼前这凭据，只能老夫自个儿拿着前来贵处，方能取回千两纹银，但却不能凭这张写好银两数目的纸，直接去牙行买回甘蔗。
所以说，何不只依照凭据，而不管何人前来，都能兑出银子？如此老夫可直接将凭据交与牙行，牙行自来兑取银子，岂不是好事一桩？”
听完眼前这位客商的话，王林心下惊讶。
此人竟能想到这一点，算是将自家票号琢磨得够深的了。
抬眼看去，王林突然想到数日前张显递来的关于李五的密贴，里面所书李五的容貌，与眼前这老客商，居然有七八相似。
年五十八……面微黑，长须……
加之这人姓李，哪怕不便将伙计唤来细问，也能断定方才的猜测属实，此人便真是大客商李五。
王林心中恍然大悟。
难怪此人出手便是千两纹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本来还想找个时机会会此人，没想到却送上门来了。
想到这儿，王林不禁站起身，含笑施礼：“原来是经营蔗糖买卖的李老前辈，久仰久仰。小子王林，便是德昌票号的东家。”
“这？”李五一听，脸色瞬间有点涨红：“你便是王林？你为何知晓老夫？”
“如假包换！”
看着王林的神色不似假冒，李五心中忐忑。
他何曾想到眼前的少年便是撑起德昌票号的少东家，司礼监王公公的小侄儿王林。
这时回想方才的话，算得上有点不太合适了，可别闹得王二公子不快，给自家买卖惹来祸事。
心中一急，李五猛地站起来，回礼道：“老夫眼拙，未将王千户认出来，方才所言有些不中听，望千户别往心里去。”
“李兄，你的话，东家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听这好像有些熟悉的爽朗笑声，李五转过身子，竟发现不知何时，票号掌柜张茂已掀开里间的帘子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