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孙琏示警
“孙琏?”王林方才看不见来人的相貌,还有些纳闷,这时听来人自报家门,不禁奇怪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孙琏不答,只拱手向王质禀道:“家父微恙,特吩咐卑职来刑部伺候。家父所奏王千户之不法事,人证物证俱在,请王尚书秉公断案!”
“好!好!”王质不禁抚须笑道:“本官正有此意,孙百户且退下歇息!”
一听王质如此吩咐,王林不禁瞪大双眼,对刑部判案的随意更是吃惊不小。
贼娘的,首告之人孙继宗不来也就算了。案尚未断,孙继宗的嫡子倒先离去。
这刑部尚书,难道以为胜券在握,连最起码的脸面也不要了?
王林抬头看去,愤愤然便要出言质问。
却听走过身旁的孙琏脚步放缓,小声说了句:“王兄,我佩服你的胆气!但我爹和我皆奉命行事,与此事无关。他们人证物证早搜罗齐备,王兄小心为上!”
孙琏前阵子在校场外与王林起冲突,心中也晓得是他自己仗势欺人,对王林也没什么怨恨。
加之听人说起王林这一年多来浪子回头,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后来还搬出王振宅邸,更是心生佩服。
他爹因东厂传书而状告王林,让他自觉脸面无光,故而偏着脸进入大堂。
方才见王林在刑部尚书面前也丝毫不胆怯,心中赞叹不已。故而在离开时,他忍不住出言提醒王林。
听完孙琏的低语,王林诧异地扭头看去,却见孙琏不动声色地出了刑部大堂,好似从未说过什么。
王林将孙琏的话细思了一遍,有了几分了然。
看来推测完全正确,孙琏与他爹孙继宗只不过是太后、东厂和内阁布的第一粒棋子,好戏还在后头。
不过孙琏平日里虽纨绔了些,今日冒险低声提醒,却有几分义气。
王林忍不住叹了口气。
今日若能安然渡过难关,日后再相互提携吧。
背对着孙琏,且隔得老远,王质未听到孙琏的言语,他再拍惊堂木,喝道:“带人证物证!”
数人在衙役的带领下,走进刑部大堂。
王林打眼观瞧,心下吃惊不小。
一名衙役捧着个匣子走进来,打开的匣子内,可见一枚象牙腰牌。
而后是两名青衣汉子用门板抬着李贵,身后跟着一名身穿内官袍服的人。
瞧着内官有些眼熟,王林脑子里还未想起来,便见李贵两颊红肿,大腿裹着厚厚的白布。
李贵竟因自己而受如此不明不白之苦!
原本好一个健壮汉子,此刻竟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
王林心中激愤,瞪大眼睛向两名青衣汉子吼道:“狗贼子!你等将李总旗怎么样了?”
“啪!”
王质手中惊堂木重重拍下,嘴里喝道:“王千户,这里是刑部衙门,不是锦衣卫!你若再喧哗,别怪本官不客气!”
“哼!”王林冷哼一声,心思急转。
听锦衣卫同僚说过,刑部官见到锦衣卫中人,皆客客气气的。
但王质面对自己这个握有侦缉百官之权的锦衣卫千户,竟如此硬气,丝毫不给半点面子。
看来那群鼻子比狗还灵的文官早已从寥寥数言的旨意中,窥探出一二来。
自己此时孤身一人站在这刑部大堂,哪怕贵为司礼监掌印的侄儿,若再用言语激怒刑部尚书,指不定就得挨顿板子。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王林双手抱胸,不再吭声。
王质满意一笑,继续道:“堂下人等报上名来。”
“卑职,卑职羽林前卫总旗李贵。”
“咱家尚宝监奉御赵才河。”
尚宝监奉御?
王林立时回忆起,升职千户后赴尚宝司更换牙牌时,正是这年约四十多岁的胖脸太监,讨好着帮忙办妥所有事宜。
王林心中忽然冒出不安的感觉。
尚宝司与尚宝监分属内廷外廷,共同掌管宝玺等诸多事务,但牙牌只归尚宝司掌管。
为何那一日自己竟遇着尚宝监的人?
正在这时,王质喝问道:“李贵!王林可将牙牌借与你不曾?”
一听王质的问话,躺在门板上的李贵身子不自觉地一哆嗦,眼带畏惧地看了眼身旁的两名青衣人,沉默良久方回道:“是。”
“何时何地借与你的?”
“六月十五清晨,安定门外大校场。”
“那所借牙牌可是匣子中的这枚?”
“是。”
说往最后一句话,李贵脑袋垂下,瘫软在门板上。
“好!”王质抚掌叫好,转头戏谑地看向王林。
“王林,人证物证俱在,你那时不过小小的带俸百户,便仗着身为司礼监掌印之侄,将我大明律视为无物。你还有何话讲?!”
王质话音刚落,王林却朗声道:“王尚书,我能否细观这牙牌?”
“嘿嘿!”一旁的赵才河细声细气地笑出声:“王千户,这牙牌还能有假?”
“哦?”王林咧嘴一笑,问道:“王尚书,若本千户六月十五借与李贵牙牌一枚,那六月十六日交与尚宝司的那枚牙牌呢?”
“这……”王质愣住好半晌,眼睛不自觉地往门外衙役看去,好似在搜寻什么。
听王林发问,赵才河却不慌不忙。
“王千户不愧是锦衣卫东司房的人,一眼便瞧出牙牌还少了块!咱家今日前来,便是让王千户将这罪名领得心服口服呀!”
说着,赵才河自怀中掏出另一块牙牌,略带讥讽地在王林面前展示了一遍,便交予衙役呈至王质案前,嘴里诉苦道:“六月十六日时,咱家照例在尚宝司督着下人持御宝用印,王千户见到咱家,便命咱家为他换牙牌。”
说到这儿,赵才河一顿,翘着手指向王林,声音尖利地道:“咱家啥也不知,但王千户仗势逼迫,咱家不得已稀里糊涂地与他换了牙牌。谁料他将真牙牌借与他人,而交回的百户牙牌竟是假的!幸亏后来在李贵身上搜出真牙牌,不然咱家定会因丢失牙牌而受罚!王林心思如此歹毒,请王尚书为咱家做主!”
王林依旧面带浅笑,暗地里却惊怒不已。
贼娘的,不单李贵看样子是被屈打成招,这尚宝监奉御赵才河也早被人收买。
最可恨地便是这赵才河,不仅候在尚宝司给自己下套,此时还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难怪那时觉得此人太过讨好自己,原来早有预谋,欲将自己的真牙牌拿到手!
加之李贵被东厂劫走,自己送与李贵的仿制牙牌被夺去。
如今这人与东厂串通一气,将两块牙牌掉了个个儿。
这样一来,无论自己如何解释,别人也只会信自己将真牙牌借与李贵,而将假牙牌交与尚宝司。
私借牙牌的罪名这便坐实了!
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