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朝局无小事
太后？
王振再次细细翻看这最后一封奏疏。
奏疏所涉公事，故为题本，由会昌伯孙忠的长子、府军前卫带俸指挥孙继宗上奏，揭发锦衣卫千户王林私借牙牌与羽林前卫总旗。
照大明律，如此小罪，借者及借与者只杖一百，且能循例以一两银子赎刑。
也就是说，自家侄儿哪怕罪名成立，也只需交一两银子即可。
但是，朝局无小事。
他王振虽借着圣眷走到今天，却历经四朝，早已练就了敏锐的直觉。
直觉告诉王振，这事虽小，但肯定有着背后的目的，只不知是大是小。
大则可搅动朝局。
不过太后即便一直对他王振处置文臣的严苛不满，也不会过多干涉朝局，甚至今日还传话让司礼监派人到寝宫誊抄经书已示亲近，显然这种可能性不大。
小则是略微惩戒王林而已。
但哪怕是小事，也事关自家亲侄儿，王振不得不谨慎小心。
王林怎被孙太后的娘家盯上？难道这小崽子去了锦衣卫，一时年轻气盛，得罪了会昌伯？
不应该呀。这小崽子如今十分机灵，不可能不知道会昌伯家的势力。
太后既默许孙继宗上奏之事，难道太后欲将王林逐出锦衣卫，还是因这小崽子真跟会昌伯家有过节，惹太后不快，太后想让小崽子低头认错？
想到这儿，王振招手唤来小太监：“你们今日伺候万岁爷的时候，万岁爷可提起我那侄儿王林？”
小太监想了半晌，方回道：“提起过。”
“哦？万岁爷是如何说的？”
“万岁爷说，王林虽为锦衣卫千户，却不惜代价搭救仇家，性子爽直得跟万岁爷相仿。不过……”
“嗯？”王振的眼神忽然变得极为锐利，盯着小太监道：“说吧，不过什么？”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支支吾吾道：“万岁爷说，王林年轻气盛，遇上点小事也好，日后万岁爷还要重用呢。”
“嘿！以后咱家问话，可得一次把话说完咯！”
王振眯缝着眼睛，脸上的皱纹因笑容而挤在一起：“小猴儿够机灵，赏银五十两，明日自去领吧。”
小太监闻言，喜笑颜开地跪地谢道：“小的谢公公赏！谢公公赏！”
“哈哈，下去吧！”
看着小太监发自心底的笑意，王振不禁想起王林这些日子给他的惊喜，心中满是欣慰。
小侄儿不仅因在校场外的事，很是得崇武的万岁爷赏识。
况且今日听小太监所言，幸亏那时的王林坚持搭救毛杰，今日方得到万岁爷的夸奖。
看来，还是得让小崽子继续呆在锦衣卫，日后寻个机会到万岁爷跟前多露露脸，如此方能保圣眷不衰。
不过，孙太后那边也得有个交代。
王振细细回想这几个月来太后及孙家的动向，心中有了主意。
多半是王林这小崽子在锦衣卫中干了啥了不得的大事，惹恼了孙家，太后想敲打他一回。
不过，孙家屁股十分不干净，指不定是小崽子看不下去，加之立功心切，抓住了孙家的痛脚。
至于万岁爷，是不会有别的意思。
罢了，明日早朝后，还是出宫与小崽子说之，少不得再跟三法司打个招呼，别太落了侄儿的颜面。
……
第二日，早朝后。
王振匆匆回到大时雍坊。刚下轿，便吩咐把门小厮往咸宜坊请王林回来。
却不料把门小厮皆苦着脸禀道：“老祖爷，昨晚二爷便骑着头骡子回来，已在宅中等了老祖爷一夜了！”
小厮心中苦楚，倒不是因王林有过斥责，而是王林突然恢复了以前的纨绔做派，竟让他们两个把门小厮，去好生伺候他骑来的那匹骡子。
他们两人平日里把着宅门，多少重臣在他俩面前都得点头哈腰，结果二爷竟让他们两个去伺候一头牲口。
也不知那匹骡子是王林从何处顺来的，瘦得只剩皮包骨，吃料时还挑三拣四，十分不好伺候！
“啥？”王振脚步一顿，问道：“昨晚小崽子就回来了？”
“老祖爷，二爷昨晚赶来的，小的们也不知所为何事。不过小的们还听说二爷与大爷起了争执，闹得很不愉快。”
“什么？王山也在宅子里？”
“大爷昨晚来过，跟二爷说了会儿话，闹了阵子就走了。”
听完小厮的禀报，王振脸上霎时沉下来。
想不到昨晚王林便早早候在宅中，不知遇见何事，需在宅中等一夜，且王林与王山竟起了争执。
两个侄儿因为何事闹腾起来，这也得细细询问，毕竟兄弟俩可不能有嫌隙。
来到书房，王林闻讯赶来。
“侄儿见过叔父！”
“嗯，快起来。”王振点了点头，示意王林坐下说话，又笑着道：“小崽子，今日你得有个准备，别太给叔父丢人了。”
“啊？”王林将屁股放在矮凳上，急着想问叔父王振对自己昨晚些的信的看法。
这时听叔父竟然这般说话，不知又是哪一出。
“哈哈。”王振慈眉善目地看着王林，微笑道：“今日早朝，万岁爷已下旨，让你去刑部衙门受审。所以叔父回来，提醒你得准备准备。旨意经过礼科，估摸着很快便会传到这儿来。”
受审？
王林惊得从凳子上跳起来：“叔父，侄儿这一年多可是奉公守法，侄儿自己都不知道犯过何罪，竟需万岁爷下旨，还得去刑部衙门受审？”
“怕什么？”王振微微一笑，摆手道：“有叔父在，你将罪名认下，再去跟会昌伯认个错，这事就过了！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一听叔父说完，王林更是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自觉从未得罪过会昌伯，怎的还得去认错？
“叔父。”王林刚想再问，王振伸手打断了他的问话：“听叔父说完，区区小事，无需惊惶。”
接着，王振便将孙继宗所上奏之事，及今日早朝万岁爷所下旨意说了一遍，又宽慰王林道：“万岁爷已下旨，你便去一趟也无妨，太后只想让你认个错而已。
太后？认错？
王林脑子里真是成了团浆糊。
李贵昨晚被人劫走，而昨日孙继宗竟然状告他私借牙牌与李贵。
这能是巧合？娘的，孙继宗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事，所以这根本就不可能是巧合！
不过若是东厂劫走李贵，那东厂又与孙继宗有什么关系？
王林脑中飞快盘算，一时却想不明白，忙问道：“叔父，侄儿断定此事没那么简单，甚至可能有人欲置我王家于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