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鞭鞭入肉
“嗨!”王山自觉说漏嘴,只小声道:“今日听宿卫宫中千户说,太后午时将叔父与几位司礼监公公叫去,还说留叔父等人用晚膳。”
王林心中恍然:原来叔父是被太后叫去了。可何事竟需如此长的时间?
王林对宫中规矩不大清楚,猜不出宫中的情形,抬头看向王山,见他一脸期骥,只得敷衍道:“大哥说的我都信,可小弟刚来锦衣卫,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呀!”
“砰!”王山粗壮的手掌拍了下书桌,极为不耐烦地道:“老二,别以为大哥不知道你在绕圈子。我就直说了,你跟叔父讨了一万两银子,为兄也想讨个掌锦衣卫的差事。”
“大哥,这事小弟真帮不了!”
“哼!你讨得万两银子,就不能替大哥在叔父面前美言两句?”
王林眉头微竖:“大哥,叔父有他的难处,若时机成熟,相信叔父自会安排!”
“老二,不说便不说,还拿叔父压我?你就是这般忘恩负义的小人!”
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一年多来,在王林的印象中,王山除了跟他胡咧咧、下绊子,就没干过别的好事儿。
被这般指责,本就因东厂而心烦意乱的王林,霎时心中无名火起。
“大哥!小弟别的不懂,可有一样看得明白,要想升官发财,也得有拿得出手的能耐!”
“什么!”王山双眼圆睁,垫着脚尖瞪向王林,怒道:“老二你敢说我没能耐?反了你了!我还就不信了,区区锦衣卫,需要通天的能耐方能执掌?”
面对执迷不悟的王山,王林不再像以往那般忍让,他不禁大喝道:“你以为叔父不想让你执掌锦衣卫?你以为叔父不知道你想执掌锦衣卫?”
“那他为何不让我执掌锦衣卫?”
“因为你没那能耐!欲掌锦衣卫,你能像马顺那般熟知刑名,将镇抚司整治得井井有条?你能如徐指挥使那般,让锦衣卫数十实权千户皆服服帖帖么?”
“只要叔父让我当上指挥使,有的是人做事,有的是听话的人!”
“你到底想自己掌卫事,还是让别人掌卫事?锦衣卫事关重大,既关乎皇城安危,又关乎朝廷大局。你这般不学无术之人,枉在锦衣卫管事多年,竟将锦衣卫这等庞然大物看得如此简单。若你掌权,只会使锦衣卫上下分崩离析!你还能掌卫事?”
“大爷,二爷!”
突然,门外传来管家太监尖细的声音。
王山正憋着一肚子气,见有人打扰,脱口骂道:“有屁快放!”
管家太监的声音依旧不悲不喜:“方才老奴接到禀报,说两位爷争执不下,老奴便赶过来,不巧在门外听了许久。老奴只说两句话就走。”
王林忍住心中对王山的愤怒,和气地道:“公公请讲。”
在王林的记忆中,打他来到京师时,便是这位老太监在王宅中管事。不论遇到何事,老太监永远都是和和气气的。
哪怕叔父王振,对这位老太监也颇为敬重,家中大小事务悉数由其决断,叔父从不过问,宅中数百仆人无不心服口服。
“多谢二爷。老奴可就说了,方才二爷说的那些话,王公公去岁时也曾跟老奴说起过。二爷能看得通透,老奴十分佩服!”
说罢,门外脚步声由近及远,缓缓消失。
听完管家太监的话,王山怔怔地看着王林,脸色阴晴不定。
许久,他冷哼一声:“哼,老二,你是长能耐了,大哥不如你!”
说完,便拂袖推门离去。
房中,王林任由冷风自门口吹来,让脑子更加清醒。
大哥王山几次三番打上门来皆为揽权,但只会蛮干,不会审时度势。
日后自家势力日益壮大,肯定会引来王山的嫉妒,下的绊子也会更多、更狠。
看来,为了六年后打算,必须将这个只会捣乱的便宜大哥请出锦衣卫!
……
此时的庙市,夜已深,沿街铺子灯火稀疏。
在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子后头,有座仅三间房的小院儿。
三间房连在一起,一明两暗的布置,只留扇狭窄的木门供人出入。
房内,手臂粗的蜡烛点在四角烛台上,照得房间里灯火通明。
烛光下,人影绰绰。
“啪!啪!啪!”
屋中响起皮鞭入肉的声音,听得人心头发寒。
烛火照耀下,刚刚在庙市左近被王林狠狠敲了百两银子的阮伯山,正阴沉着脸看向屋子中央。
一名身材壮实的汉子被两名青衣人按倒在地,裤子被扒了个精光。
三十鞭带刺的皮鞭抽打下去,鞭鞭见血,直抽得这名汉子臀部和大腿血肉模糊。
汉子原本精神的脸孔变得扭曲,眼中的光彩开始涣散,他无力地垂着头,喃喃自语道:“杀了我吧。杀了我。”
这一幕,若是普通人瞧见了,定然会被吓得心惊肉跳。
“公公,已打过三十鞭子,这厮还不招供!要不要再抽十鞭子?”
一名行刑的青衣人手持皮鞭看向阮伯山,小声问道。
他右手高举着还在滴血的皮鞭,仿佛阮伯山一声令下,皮鞭就会再次挥下。
“嘿!不急!”阮伯山阴冷一笑,看向那健壮汉子道:“李贵,王林那小畜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这般护着他?”
原来那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健壮汉子,居然是自王林宅中被人劫走的李贵!
“你们是什么人,敢对司礼监王公公的小侄儿下手,王公公饶不了你们的。”
“哈哈。”阮伯山仰天大笑:“真有意思,你这小小总旗,眼下小命难保,竟还想着保那个小畜生!难道到这会儿,你还猜不出咱家是谁?”
“不猜!你若杀了我,算你有种!”李贵虽然下半身早没了知觉,脑子里却仍记得王林收留他的恩情。
有种?竟然说咱家有种?
阮伯山本就阴沉的脸当下拧在一起,让人感觉都快能滴出水来。
这李贵是东厂中人无意间寻来的小角色,他本来只想着利用此人,在王林那儿找回点面子。
前些日子他向太后禀报王林曾欺压会昌伯嫡孙孙琏,本就对王振不满的孙太后,听说王林竟欺到娘家人头上,变得更加愤怒,当即吩咐他速速准备,欲给王振叔侄个教训,甚至将司礼监换个掌印也未尝不可。
他当即将原本整治王林的计划和盘托出,如此不大不小的事情,刚开始时也不会引人注意,正合太后的想法。
当然,若不是太后决定明日早朝发动,他今天根本犯不着低声下气来跟个羽林前卫总旗嚼舌头。
虽然李贵被关在这儿时还逃脱过一次,但明日的关键证人便是这李贵。
一刀杀之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