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俨出生的时候是夏江河和霍凤结婚的第二十一年,当时夏江河已经在外和数不清的情人生了二十几个私生子女。
夏家几代人都极其注重血脉正统,也重男轻女,家训规定夏家的私生子女不可继承家业,也不能从政从商。
夏承俨尚未出生的那些年,夏老爷子将目光放在夏江河的那几个私生子身上过。
夏承祁比夏承俨大二十岁,是夏江河唯一一个“承”子辈的私生子,也是唯一一个被允许经商,甚至进入了夏氏子公司掌握了实权的私生子。
如果夏承俨没有出生,夏承祁应该就是夏氏集团的继承人。
夏承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与夏承祁较量过多次,他只有最初那一回是吃了一些亏,后来夏老爷子每一次都会在关键时刻护住夏承祁。
夏承祁越来越猖狂讨厌。
夏承俨想,夏老爷子是想让夏承祁做他的磨刀石,他一开始是接受的,后来他判断夏承祁的水平不配做他的磨刀石。
于是,夏承俨瞒住夏老爷子,决定借别人手里的刀解决掉夏承祁。
夏承祁当时马上要与子公司董事的女儿联姻,那场联姻可以帮助夏承祁坐上子公司总裁的位置。
夏承祁是极其一个聪明有手腕的人,但是他的母亲却不如他聪明。
夏承祁当时有一个极喜欢的女友,夏承祁订婚后,两人便分了手,但是夏承祁的母亲对那个女孩使了一个极其阴损的招。
这一招直接导致女孩跳楼自杀,夏承祁认定前女友的死和未婚妻有关,在结婚前夕想要未婚妻经受和前女友一样的痛苦。
夏承俨觉得夏承祁不一定完全确定前女友的死与未婚妻有关,他除了想为前女友报仇,更重要的是他想毁掉自己的未婚妻,让她和她的家族对他愧疚,无私托举他。
人类一向喜欢打着好听的名号,做一些谋求利益的丑恶事情,然后仗着自己隐藏的好,看不起他们口中所谓的二流货色。
但是,未婚妻的父亲不是省油的灯,最终那些痛苦都落在了夏承祁身上。
同时,未婚妻的父亲联合子公司其他股东投诚竞争对手,子公司破产,夏承祁受辱的事被媒体曝光,夏家陷入舆论危机。
按理说,夏老爷子这样利益为先的人在这种时候应该放弃夏承祁这把已经没有用的“磨刀石”,但是夏老爷子依旧没有。
夏老爷子对夏承俨说过夏承俨是他最在意的人,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夏承俨想他在夏老爷子心中是最重要的,夏老爷子一定可以“毫无原有”的为了他舍弃所有人。
原来夏老爷子是骗他的。
夏承俨为数不多可以完美隐藏、可以付出出去的情感和信任其实是一场笑话。
他对夏承祁下了死手,夏老爷子再次阻止,并用哀求悲伤的眼神看他。
夏承俨是第一次看到夏老爷子流露出那种眼神。
夏老爷子在他心里一直是掌控一切、无坚不摧的,他以为夏老爷子培养他成为他,原来夏老爷子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强大,并且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值得他爱、信任。
夏老爷子对他说:“我已经立好了遗嘱,夏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所以你要是想除掉承祁,可以先除掉我,只要我死了,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夏承俨以为他和夏老爷子之间的感情单独处于利益之外,他以为夏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原来,不是啊。
他的爷爷拿利益打动他,他的爷爷用自己威胁他,他的爷爷放弃了他选择了别人。
而且他的爷爷真的期待他杀了他,继承夏氏集团。
他爷爷当时的想法自然不理智,不理智的原因一是因为痛心夏承祁这个孙子彻底废了,二是对他心有埋怨。
夏承俨世界观的第一次坍塌是因为夏江河,第一次重塑是因为夏老爷子。
很多年,他将他所有的爱、信任、欲望、骄傲、嫉妒……,他将他所有的感情全部埋藏在理智之下。
很多年以后,他将他所有的感情全部倾注在一个人身上,他要她必须和他一样。
夏晴看完书便躺在二楼书馆的躺椅上小憩,她睁开眼时看见夏承俨正坐在她身前的地板上。
夏承俨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夏晴坐起身,将手放在夏承俨的头上,夏承俨没有反应,夏晴白皙的手一路向下,摸着男人脸部的轮廓,覆上他的锁骨。
夏承俨握住夏晴的指尖,仰起头,冷白修长的脖颈绷成一道麒麟的曲线,锋利的喉结突兀的耸着,像是一块不肯融化的冰。
夏承俨的脑袋枕在夏晴胸前,薄唇微张:“是我错了。”
夏晴低着头看着夏承俨:“你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一定会改。”
“为什么?”
“你不会降低目标,只要能达成目的,对与错根本不重要。”
除非发现能将原本目标拔升的新方法,或是目前这个方法所造成的损失他无法承受,他不得不退让。
夏承俨说:“可是我就要失去你了,是吗?”
“是你说的,你判断自己会毁掉我们两个的感情,可是你不但不挽救,还促使一切朝着那个方向不可挽回。”
夏承俨的手从夏晴的指尖包拢住她整只手:“所以,你做这些是在挽救我们两个的感情,是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晴晴,你其实根本不想跟我做什么垃圾亲人,对吗?”
“夏承俨,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她和夏承俨之间的亲情不能用垃圾这个词来形容。
“你以前不是这么想的,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
夏晴顿了顿:“不是。”
两人似是置身于浓稠的雨雾天,看不清彼此,也看不清自己,处于困顿无法脱身。
夏承俨说:“我不应该逼你怀孕的,现在也是。”
虽然细节有差,但是结果在夏晴的计划之中。
“所以呢?”
“我不会一直关着你。”
夏晴小脸挂上不满,夏承俨笑着吻住她的手,浅棕色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恒久不变的钻石。
“这里是我画的一幅画,后来画被爷爷烧了,我就建了这里。”
当时,他还被爷爷打断了手,他对这幅画产生了一些执念。
房子建成后,他以为自己会经常期待自己来这里住,可惜没有。
“那这里岂不是第一个完全属于你自己的家?”
画布里的童话世界有了新的面貌,有两个人生活在里面,就像此刻。
夏承俨深深凝望着夏晴,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