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柬之到底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忍不住低下头,看着锁链出神。
冷锋叹了一口气,戴上口罩,准备离开。
既然张柬之的确有罪,那么他就不必想办法给他开罪。既然他已经成年,那么就算走错了路,也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冷锋刚刚转身,张柬之就出声道:“护国公,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
冷锋站住身形,转过身看向张柬之。
张柬之此时已经是满脸泪水:“第一,先生,如果我改掉毛病,文院还会承认我的对吧?”
冷锋点头,虽然张柬之的确招人厌恶,但是要说文院完全放弃他还是不可能的。有房玄龄的推测在,白林甚至准备好了张柬之的毕业证书,准备在他洗尽铅华的时候,交给他。
张柬之露出了笑容....
擦擦眼泪,他又问道:“那先生,我有罪,我远在襄阳老家的家人,是不是也受到牵连了?”
谋反大罪,诛九族,哪怕大唐律法宽松,也要诛三族。
冷锋摇了摇头:“不会,你的家人不曾知晓这些,所以不会获罪。这几年,狄仁杰等人都在重整律法,特别是在死罪这一项上,严格至极,最后敲定的律法,就明确记载,谋反大罪,只有明确牵扯其中的人,才会被判罪。”
听到冷锋的话,张柬之松了一口气。
虽然被捕后到冷锋到来之前,他不曾因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但是,他却想起了家人,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牵扯到他们。
有了冷锋的肯定,他顿时觉得自己所有的负担都没有了。
跪直身体,张柬之对冷锋说:“先生,张柬之此生愧对文院的教导,愧对先生们的教诲,若有来生,张柬之一定谨记戒骄戒躁,脚踏实地。另外还请先生转告院长,务必把柬之钉在耻辱柱上,为后来的学子警示。”
说完,张柬之对冷锋拜了三拜,最后一拜后长伏不起。
冷锋正面承受了他的三拜,或许对于此时的张柬之来说,来自文院的一点肯定,是他奢求不到的甘霖。
等张柬之拜完后,冷锋默默的离开了牢房。
张柬之不是李治,没有皇帝爹,皇后娘,太子的兄长,出身卑微的他,根本不存在被救的可能。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带着等级差异的社会,地位,好多时候是有特权的。
带着纷乱的思绪,冷锋回了家,张柬之托给白林的话,则是写信让人带给了他。
接下来的几天,冷锋没有上朝,而是借口身体不适,宅在家里等朝堂的纷争结束。
平静的大唐遇到谋反这样恶劣的事件,肯定要乱一段时间。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那些藩王,他们的权力本来就不多,这一次更是差点被一削到底。
第二个倒霉的,居然是冯盎,朝堂争吵一整天后,居然决定把冯盎的兵权削到底,并派遣正统的中原人去岭南统帅兵权。
兵权的变更,虽然皇帝做主大半,但是还要到兵部走一段程序的。
“上屋”送文书的小吏,被冷锋一顿乱脚踹了出去,文书也被他撕得粉碎。
人就是这样,安静无事的时候,什么都不觉得危险,一旦遇到事件,反而听风就是雨,恨不得把所有相关的隐患都排除掉。
小吏被踹回去了,李靖被派了过来。
吃了一顿饭后,李靖自己脱鞋在身上按了几个鞋印,离开了冷家。
李靖之后,就是已经退休的李孝恭,当所有的军方将领都被冷锋“踹”了一遍后,魏征登门了。
这位,踹....
冷锋可就不敢踹了。
如今的魏征已经六十九岁,即将古稀之年的年纪。哪怕他还想再坚持,等七十之后,也要退休。
这样的年纪,冷锋哪敢动脚。
“护国公,老夫知道你讨厌朝堂的纷乱,所以称病在家。但是,冯盎的事情,朝堂已经差不多达成了共识,连皇帝都没什么意见,为什么你偏偏就不配合呢?”
客厅里,冷锋和魏征一人一杯香茗,落座而谈。
魏征知道冷锋的性格,想要让冷锋配合,也只有用道理说服他。
冷锋放下杯子,叹息道:“郑国公,当年说冯盎没有问题,不让大唐出兵征讨他的是你,怎么现在要削他权力的还是你?冯盎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以前不知道,如今都贞观二十三年了,满朝上下也该知道了吧!
当初冯盎拒绝割封王,归服大唐。说实话,这样的举措,不少人都要说他孬种,但是,为了岭南和中原的安定,他就是孬了,甚至到了遣子为质的地步。后来举世攻唐,多好的机会,但是他依旧没有谋反,坚守大唐的海域,杀的南海都成了红海。
三万的杀敌数,没有一点的水分,仅仅海战,就杀出了大战场的激烈,说他劳苦功高也不为过。结果呢?朝廷就是给了他一个骠骑大将军的名头,寒颤不寒颤?”
听冷锋说了这么多,魏征都忍不住心有戚戚。
见魏征不反驳,冷锋继续说:“人家冯盎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朝廷多信任他一些又能怎么样?信任从来都是相互的,因为李治的事儿,灭杀谋反的各种苗头,我没意见,但是,到了冯盎这里,简直就是莫须有了啊!别的不说,这道命令要是真的发出去,你叫冯盎寒心不寒心?叫我们军方的将领们寒心不寒心?估计就连天下百姓都为冯盎不平。”
魏征放下茶杯,叹息道:“你说得对,说实话,老夫可能真的是上了年纪,变得胆小如鼠了,居然支持削弱冯盎的权力。冯盎这是招受了无妄之灾啊,可是,这件事,是朝堂好多人都同意了的,连陛下都没有反驳。到了现在,已经就是你兵部走个形式的程度,你又能怎么办?”
冷锋皱眉道:“还能怎么办?明天我就去上朝,掀桌子去!”
魏征被冷锋的话逗乐了:“呵呵,朝堂上又没有桌子,你到哪掀去?不过,掀桌子可能真的是一个办法,既然如此,老夫明天就把家里吃饭的桌子抬到朝堂上,给你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