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威妙冉的不可理喻,径直转身离开。
或许那时我可以试图理解她的疯狂与控斥。
但人生而自私,我们总是选择让自己最舒服的方式存在。
我并不想要去理解她。
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想要试图去理解任何人。
我走进酒店时,大卫站在那里。
“威妙冉对徐做了什么?”大卫的表情异常冷峻。
但是我不喜欢自己的未婚妻被别人关心。
我对大卫说道:
“管好你自己的未婚妻。”
我走到徐文钰房间门外,轻声敲门。徐文钰打开房门后,我走进房间。
我拿出手机,找到相关资料对徐文钰说道:
“徐爷爷当时委托我父亲代为保管的一部分“收藏”就在黑山。”
我看到她一言不发攥紧了拳头,我看得出她内心的紧张。
那些被我父亲藏起来的“收藏”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我和徐文钰换好本地的服装后便离开酒店。
我们租了一辆车,按照既定的路线向那批“收藏”出发。
徐文钰在路上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对我说道:
“唐书言,你说我们真的可以带它们回家吗?”
我知道徐文钰口中的回家是指要带那些“收藏品”回国。
我在一个路口停车时,握住徐文钰的手安慰她:
“会的,一定会。”
徐文钰看向我,眼底含笑。
我们驶入一座庄园,那庄园本就是父亲的产业,所以当我可以拿着通行证自由出进。
徐文钰坐在车里看着站成一排的守卫担忧的问道:
“我们这样不会太招摇了吗?万一他们把你带我来庄园的事儿汇报给你父亲怎么办?”
我微笑不语。
徐文钰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继续问我: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们无法向你父亲汇报这个情况?”
我点头。
我只是干扰了庄园内的信号,并将我父亲的来电远程转移到了杰森的手机上。
他们与我父亲的所有通话,最终都是与杰森在通话。
我将徐文钰带到庄园的一处密室。
“这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徐文钰环顾四周后说道。
“不仅如此,最里面还有目前世界上最严密的密码系统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我向徐文钰解释道。
事实上,在徐文钰回国的这段日子我已经来这里探过一次了。
在确定了所有的路线和排除妨碍后,才借着这次拜年的机会带徐文钰来到这里。
说来也是天助我们,往年都是父亲前往黑山来见大叔伯,而今年爷爷却让我带着徐文钰来。
我带着徐文钰一点点的向密室下走去。
直到最后一道关卡时,我拿出了精密测算仪一步步的计算着大门的密码。
徐文钰在一旁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我看着徐文钰的样子“扑哧”笑了。
“没关系的,我都解决好了。”我的愿意是缓解徐文钰此刻的紧张。
徐文钰对我说道:“我害怕打扰你的大脑计算。不过密码真的是可以算出来的吗?难道不是随机设置的?”
我一边进行计算,一边给徐文钰解释:
“其实计算的不是密码,而是解开密码的数据。这个世界最严密的密码系统也需要最根本的密码数据储存数据,我只是找出这台电子密码系统的储存路径,然后将数据调出来让其自行破译密码。”
我看到徐文钰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继续向她解释道:
“我现在做的事情其实就是通过更改这套系统的记忆方式欺骗这台密码系统,让他误以为我随便输入的密码就是正确密码。”
徐文钰倒吸一口气,对我说道:
“唐书言首先我要声明一点,我听不懂与我脑子是否聪明无关,即使我听不懂,我依旧很聪明。”
我嘴角勾起一抹愉快的弧度后点头。
徐文钰接着说:“我没听懂。但是你抓紧解密,其余的等咱们回家后你慢慢向我解释。”
我挑眉,“回家?”
徐文钰瞪着我,一副看我完全分不清主次轻重的干着急的样子。
她重新解释道:“是回酒店。”
我左手握拳捂住嘴偷笑,对她说道:
“是回家,只要是与你一起到达的地方就是回家。”
徐文钰蹙眉,脸色微微泛红,但还是一拳头向我胸口砸过来说道:
“唐书言你快点开锁啦!”
我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开始全心投入到破译密码的过程中。
“可以了。”我看着在我们面前缓缓打开的密码门对徐文钰说道。
徐文钰哑然看着我说道:
“世界上最严密的电子密码锁就这样被你打开了?”
我骄傲的扬起下巴冲她点头,随即宠溺的凑到她身旁,一副求表扬的样子问道:
“我厉害吗?”
徐文钰竖起拇指说道:“已经不能用厉害形容了,简直是到了可怕的程度。这世界还有什么是学数学的人办不到的?”
我思考了一下回答:“没有。”
徐文钰一脸“嫌弃”的看着我说道:“这么不经夸。”
我和徐文钰两个人走进我父亲看管那批收藏品的仓库里。
这里一看就是常年有人打理,所有的收藏都被整齐的摆放在玻璃柜里。
进到里面仿佛是进到了一座博物馆里面。
这只是那些收藏的一部分,其全部放在一起时,场面之壮观难以想象。
徐文钰走到一尊断臂菩萨的石塑面前,定住了脚。
我站在她旁边,看着那菩萨面相并不同我以前见过的菩萨那般端庄慈祥。
虽是女身,但面相并无笑意,显得庄严肃穆。
我问徐文钰:
“这菩萨石塑可有什么故事?”
徐文钰向我解释道:
“这菩萨石塑的是与冯妃玉碑一起出土,但是她首次亮相在众人眼前时便是断臂。”
我听后疑惑的问道:
“意思是当时入土时便是这样子?“
徐文钰点头,继续对我讲道:
“这菩萨并非是佛法中提及过的任何一尊菩萨,而是冯妃为自己做的一副“自画像”。”
“我爷爷给我讲过着尊石塑的故事,当时冯妃喜好佛家之道,便命人照着自己的样子为自己也打造了一尊玉菩萨。”
“但是这个想法被自己的儿子也是当时道皇上给阻止了,冯妃心里多有不满但又无意与自家儿子多计较,于是便命人偷偷打造了这尊石雕。”
我听着又继续问徐文钰:
“那这冯妃在历史上也没有详细记载,莫非她身体有疾,本就是断臂?”
徐文钰看着那尊像说道:
“有两种说法。一种就如你所说,另一种说法是后来冯妃与其子政见有所不同,关系日益恶化,其子一怒之下将其雕塑的左臂砍下意在挣脱冯妃的控制。在冯妃去世后,她的后代找来能工巧匠将断臂做了封痕,让其雕塑看起来本来就没有左臂。”
我看着那菩萨石雕,默默感叹道;
“母子决裂,那这冯妃也是一可怜女子。”
我说完又有感而发:
“她和她儿子的关系倒是与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一样。”
徐文钰带我走向另一个石碑。
我看着石碑上的刻字问徐文钰:
“这石碑上的刻字是什么意思?”
徐文钰认真端详了一会,一脸惊奇的说道:
“这石碑上写了一对夫妻给彼此的休书。”
“君不见吾心之粹,粹之如敝屣,夫若逆之,其母盼之,夫若顺之,其母鞎为......”
我木然的站在那里,一句没有听懂。
但是不好意思表示自己听不懂,只能挠着后脑勺干笑。
徐文钰回头看到我表情,笑着向我解释道:
“这上面的内容很有意思的,明明是给了彼此休书,倒是可以看见丈夫不舍妻子继续受夫家约束无法得到自由的爱意,也可以看出妻子对丈夫的莺莺嘱咐与不舍。”
我看着那石碑思考了一会问徐文钰:
“古代,妻子也可以把丈夫休了?”
徐文钰看向那石碑说道:
“这就是文物的价值,如果不是它们,我们可能无法通过一段夫妻留给彼此的文字了解到我们的祖先他们的真实生活。”
我似乎懂了徐文钰的爷爷一生对这些文物所执着的那珍贵的情感是什么了。
我在一旁蹲下身看着那石碑,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我自言自语道:
“在男权社会,可以容许妻子给自己休书一封的男子,也一定很爱他的妻子。”
徐文钰也蹲下身对我说道:
“奶奶告诉我,你母亲是唐家第一个离婚成功的长媳。”
我点头,提到我母亲我眼角的泪不经意的滑落下来。
徐文钰小心的接住我的泪水。
我正在被她的举动感动时,徐文钰对我说道:
“眼泪对这些脆弱的文物有一定的腐蚀。”
我怔在那里,一边愧疚于差点给文物造成了伤害,一边心痛于徐文钰刚才的言辞对我造成的“伤害”。
徐文钰看着那石碑,很温柔地对我说:
“唐书言,你父亲也一定很爱你的母亲。”
“你说你父亲武断专制,但是就是你父亲这样的人给了你母亲自由。这是唐家几代人都没有做到过的。”
我将头转到另一边,走向一个瓷器。
我并不想讨论任何有关其父亲和母亲的话题,即使他给了我母亲自由,他也是一个失败的丈夫。
徐文钰看了一眼我观察到瓷瓶,说道:
“看这瓷器与刚才的两件并不是同一时期。”
徐文钰从背包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套和放大镜认真观察着手中的瓷器。
我在一旁一边等徐文钰继续给我普及知识,一边将这间仓库的所有文物一一拍照。
看到我在拍照,徐文钰提醒道:
“不要开闪光灯,它们受不了的。”
她说这话时语气温柔的就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孩子一般。
仿佛这一屋子原本没有感情的石器,都变得生动起来。
大概是徐文钰的语气影响了我,我在给这些文物拍照时心里也多了几分敬畏与疼爱。
拍好照片后我走到徐文钰身边问道:
“这瓷瓶又有什么来头?”
徐文钰解释道:
“是清代官窑里的青瓷,与珐琅瓷的绚丽不同,这瓷器本身素雅,也无特殊提词,看样子应该是官宦家放在屋子里头装水的器皿。”
我听到徐文钰如是说,思考了一会总结道:
“就是水壶的意思是吗?”
徐文钰忍俊不禁的笑着认同道。
我对于没有故事的古董更是无法准确的估计它的价值,但是以前在拍卖行见过类似的瓷瓶被拍卖,确实价值不菲。
我再次向徐文钰确认道:
“它在古代的用处就是个水壶?”
徐文钰再次点点头。
我感叹道:“看来活得久才是王道啊!一个在古代装水的普通器皿,因为比其它瓶子多活了几百年,现在完全就是被人奉若珍宝,它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吧。”
徐文钰在一旁看着我发出了“哇”的语气词。
我看向徐文钰,徐文钰鼓掌对我说道:
“虽然你脑回路清奇,但感悟倒是挺在理儿。”
我收好相机对徐文钰说道:
“外面应该已经天黑了,咱们得走了。”
徐文钰留念的看着那些文物,遗憾的说道:
“它们在这里待了太久了。”
我摸着徐文钰的脑袋说道:“没关系,我们总有办法带它们回家。”
徐文钰点头,与我一同离开仓库。
驾车离开庄园后,我操作电脑恢复了庄园里监控系统。
刚才我与徐文钰呆在密室里的时间,监控一直显示的是无人正常的画面。
回酒店的路上,徐文钰说道:
“我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要把它们托付给唐叔叔保管了,唐叔叔把它们照顾的很好。”
我没留一点余地地向徐文钰解释道:
“我父亲那是为了保值。”
徐文钰深呼吸后语气很是释然地说道:
“至少唐叔叔可以看到它们的价值。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可以被看得懂它们的人好好收藏着,也是它们的幸运。”
不知为何,徐文钰提及文物时总让我感到那些文物是拥有生命的,它们于她与这世上任何值得期待的富有生命力存在是一样。
就像她不懂我向她解释的那些复杂的计算机原理,我其实也不懂我眼前的文物除了明码标出的价格之外的价值。
但是我们在向彼此靠近的过程中,完全了彼此。
或许她永远都是我的对计算机一窍不通的小朋友,我这辈子都会是一个精于计算附庸风雅的商人,但是并不影响我们那份想要向彼此介绍我们看到的世界的样子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