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去世后的数日,周遭重臣都开始催促着太子李治回长安,继承帝位。李治哀恸不止,不肯听从,并且还一度哭诉,自己愿终身为父皇守灵,将帝位让于他人。
一时间,国戚朝臣、宫人百姓,上至七老八十,下至黄口小儿,无一不称颂于他的仁孝,更无一不认为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做大唐的天子。
最后,长孙无忌联合辅政大臣及三省六部元老,几乎是软磨硬泡、机心用尽,才将他半劝说半逼迫地弄回了长安,并在六月初一的黄道吉日,继承帝位,并决于次年改元永徽。
但是,这位孝心可嘉的皇帝,在继位的第二日,便抛下长安的一切,快马加鞭赶来翠微宫。彼时,我忙着照顾守丧中的李恪,故而,压根儿没去理会这位新皇帝。
这一年的盛夏来得很是怪异,一连两三月几乎天天阴雨时时阴霾。翠微宫里的人都说这是老天在哀戚伟大君主的逝去,故而以下雨的形式,让他的形骸能在人间长留。
直到秋凉时节,阴雨才逐步散去,于是,新帝扶灵,诸皇子追随,一众人等哀嚎着将他葬入昭陵。
人们看着墓门封死,却久久不愿散去,似乎都在以最静默的方式,述说着他们内心的哀思。
我对着天空叹了口气,心里在想:“一切尘埃,已然散去,也不知,他们是否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然后,几个人坐在一起秉烛夜谈,说说这一世的际会因缘,和情深缘浅。”
李恪站过来,拉着我的手,轻轻道:“回去吧!”
我没有答话,而是斜着脑袋看着他。这些日子,他似乎已经从悲伤中缓了过来,变得平和安然了许多,我倚在他的肩头,淡然地闭上双目,心里什么也没有想。
“三哥三嫂……真是许久未见呀!”耳旁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和李恪俱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果见一身丧服的李治站在面前。
李恪端正而立,我才当即反应过来,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要行君臣间的跪拜之礼。于是,我俩几乎同时跪地,齐声道:“参见陛下!”
见状,李治慌忙上前,将我和李恪服了起来,“朕与三哥三嫂素来亲厚,此处又没有外人,你们何必如此客气呢?”
我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上下有种不适之感。
李恪接过话头,道:“陛下仁厚,臣夫妇二人受宠若惊,只是,这君臣之礼内存于心,外化于行,臣是无论如何也会谨遵的。”
我低着头垂首站在李恪身旁,觉得他这话说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从话语中,即可判断出他的忠诚与尊敬。我想,听了这话的李治,一定也是非常满意的。
“嫂嫂近来好似瘦了……”没想到,李治竟这么快就将谈话转移到了我身上,“这翠微宫的宫人是如何照料的,怎的这般失职?”
他的言语听似平和,但隐隐中却带着几分怒气,让我有种下一秒他就会责罚于人的错觉。
我连忙福身道:“多谢陛下关心,翠微宫的宫人们照顾得很周到,臣妾只是由于近来为先帝守丧,穿得素净了些,不及以前艳妆浓抹来得富贵雍容,实则,并为怎么消瘦。”
久久,李治才道,“嫂嫂,无论何时,都是雉奴心中最美的女子。”
闻言,我吓得赶紧垂头,并下意识地拉着李恪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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