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宫苑依旧,可此中人物,却如那春末的牡丹一般,枝叶蜷缩,行将就木。
寝殿卧榻之前,跪满了皇室亲眷,乌压压的人头中,毫不间断地传出各种抽泣呜咽之声,气氛压抑而悲戚。
长孙皇后一生养育了众多儿女,此时此刻,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情真意挚、环绕身边,也算得上一种人生的圆满。
李恪虽不是皇后所生,但因排行老三,年龄也与太子相仿,故而,我俩便跪在卧榻的左下脚,能清楚的听到榻上之人拿每一句孱弱的叮咛。
卧榻之侧,坐着的,自然是陛下。
“陛下……”榻中之人幽幽唤了一句。
陛下俯下身,附耳于长孙皇后身侧,“观音婢,朕在此……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陛下……”她喘着气,艰难地说:“我终究还是要先你一步呀!以后……我不能在你身边伺候,还请你千万要珍重呀!”
陛下很是动容,他半搂起皇后,道:“你不要这般说……朕已命人去北境寻找特效药,你且再撑一撑,或许明日便好了,也未可知!”
皇后摇了摇头,衰弱道:“没用的,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知道……”
接着,皇后开始猛烈地咳嗽,那从五脏六腑深处传来的声音,叫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都紧紧揪起……
好不容易,咳嗽声停止,长孙皇后复又哀哀道:“只是,我有几句话,如今已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朕听着的……你且慢慢说来……”
“我自少年时代嫁于陛下,也算披肝沥胆生死与共,我自无愧于李家儿媳、亦无愧于大唐皇后的称呼……可是,这一路走来,陛下对我,虽礼敬有加,但我却十分清楚,这样的礼敬中有几分夫妻情分,又有几分君臣之义……我在病中,常常忆起少年时光,我却忽然恍悟,也许光阴荏苒间自己缺少了一丝寻常女儿家所拥有的东西……”
长孙皇后勉强抬头,深深望着那已相对数十年的身影。
“陛下……我只隐约记得那位女子的身影,可我发誓,这些年来,我从未动用任何势力去探查她的一丁点消息,甚至,直到如今,我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她咳了数声,又道:“可是,我羡慕她,她虽早早逝去,但,她却永远地刻进了陛下心中。”
“观音婢……不要再说了……你是你,谁也取代不了……”陛下抱着那虚弱的身影,痛苦低吟。
然而,皇后的双眸却因为这几句话,忽然一亮,但很快,那明净的眼眸又变得充满了哀戚。
“哥哥……”她忽然一句,唤了长孙无忌。
跪在前排的长孙无忌,赶紧膝行而至,他拱手于头顶,道:“娘娘……”
“哥哥,当年的事,你不应该欺瞒陛下,他是那样信任于你……”她低低地责备道。
“娘娘教训得是……臣,知罪!”长孙无忌以头叩地,地板受到撞击,发出了低沉的闷响。
然而,皇后又转头向陛下:“陛下……哥哥自隋末起义之日起,便是你的肱骨心腹……他藏着那个孩子,说到底,也是为了不让你沉溺于当年的旧事之中……如今,你已杀了那孩子,他这做义父的,又岂不哀恸……这件事,两两相抵,你们各自都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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