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仰着头,没有道谢,没有约定,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只轻轻说了句:“好!”
“可是,今日时间仓促,我也来不及准备礼物﹍﹍”话没说完,我突然瞥见了落在墙脚的琴谱,“不如,我把新学会的曲子弹给你听一次,聊做贺礼。”
我也没等他是否同意,便自作主张去木柜中取出了“日月流光”——自那日发现在琴身上所纂的诗句后,我便将那把古琴称作“日月流光”,以示光阴流转、琴声不落之意。
我跪坐于地,将日月流光直接置于膝上。
李恪也在我身旁跪坐下来,很安静地等待着琴声响起。
“这一支是《西洲曲》的旧音,但是秦衣很聪明地将其中一些曲调做了调整,便将它改动得更为欢快空灵。”我略略做了些解释,李恪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江南荷塘,莲叶相接,鱼儿顽皮,游于水中。楼上女子,卷帘相望,但识烟尘,不见高轩。
其情虽伤,其心不泯,其意婉转,其爱铮铮。终有一日,鸿飞满天,郎上青楼,月明西洲。
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弹奏此曲后,所有的感悟,它与旧版女子的苦苦相思、痴痴等候全然不同。
曲罢,我眨眨眼看着李恪,仿佛在询问他的意见。
月光洒满了他的衣襟,洒在了他刀刻般的侧颜之上,“你的进步很大!”
这大概就是李恪式的表扬吧!虽然听起来,似乎很勉强,但这大概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我还是心满意足地说了句:“喜欢就好。”
我和李恪就在香樟殿中枯坐着,没有再交谈,没有再奏琴。就并肩看着外间的景物发呆,待我回过神来,夜空已然浓云渐起,拢去朗月。
起风了,夹杂着沙尘的味道。
“我该走了。”我对李恪道。
李恪没有回答我的话,仿佛在讲——我来去自由,与他无关。
于是,我还是恭敬地向他一福身,放好琴,然后朝殿外走去。
今夜这个天气好生奇怪,刚才还是晴朗的夜空,如今已经开始拍打着雨点,雨滴一颗接一颗,竟仿若盛夏暴雨将至的绵密感。
“哎呀﹍﹍”雨落在脸上,我自言自语地道:“这个季节竟然还会有暴雨,我得快些回去。”
可是,今夜不仅有暴雨——在我周身尽湿的瞬间,天空突然一阵闪亮,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我在雨中行走的脚步突然停滞了,身体剧烈地抖动,脚像灌铅似的根本抬不动,而此刻,雷声环绕四周,闪电伴随其后,我胆怯地认为,下一个弹指,这雷这电就会落在我身上,将我生生劈开。
我立在原地,像木头人一般,任雨水拍打,却一丝一毫也不敢动弹。
绝望和恐惧来袭时,一只手抓起我的手腕,拉着我快步往身后的方向狂奔。我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抓住来人的手臂,紧紧不肯放松。
直到天空再次响起一声惊雷,他将我带回了香樟殿。
“你脑子进水了吗?这么大的雨在那儿傻站着。”李恪看着还在不停发抖的我,言辞狠厉地训斥道。
但是,他虽看似对我失望至极,却已伸手解开了我湿漉漉的披风。
“到里间去吧,那里稍微暖和一些。”说罢,李恪就转身往里走。
可是,我再也忍不住了——只能慢慢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着身子,然后开始不自觉地小声啜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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