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夷军来势极快,裴硕章还没反应过来,麾下兵马被北夷骑兵一轮冲锋,当即就有近百人冲落马下,哀嚎四起。
“你!是不是你报的信!”裴硕章向易小刀怒道。
易小刀转身就跑,根本不理会他,北夷骑兵一轮冲锋过,向两侧散开,拉开距离,准备着第二轮冲锋。北夷步军也在快速逼近中,这时候易小刀哪有功夫和他在这掰扯。
裴硕章也不敢怠慢,连忙下令:“所有人退回拒夷城!”
北地军虽然都是骑兵,但是刚刚被北夷一轮冲锋下,早已七零八落,一时间来不及聚拢。好不容易聚拢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向拒夷城后撤,北夷骑兵第二轮冲锋又开始了。
“裴将军!救我…”
“快逃啊!杀过来啦!”
“裴…啊!”
北夷骑兵本就骁勇迅捷,加上北地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人人无心回战。第二轮冲锋之下,北地军又丢下了数百具尸体伤兵,一千兵马,眨眼之间就只剩了半数。
裴硕章听到身后的哀嚎声,心如刀绞,这些都是自己的亲军,里面甚至有不少都是自己的亲族邻友,现在却被北夷骑兵砍瓜切菜一般追杀,毫无还手之力。他现在只能听着身后的惨叫声,判断倒下的是自己的同窗好友还是自己的远房表亲…
北夷骑兵故技重施,迅速向两边分散开,拨转马头,准备着第三轮冲锋。
裴硕章忍不了了,从战马肩上抽出长枪:“诸君止步,随我回身死战!”
“愿随裴将军死战!”这支亲军即便被北夷骑兵两轮冲锋蹂躏,兵员减半,却是士气不散,依旧紧紧地跟在裴硕章的身后。在裴硕章回身要战时,人人回应,呼声震荡。
易小刀听到身后的呼声,奔走的脚步忽地一顿,转身查看情况:“这个笨蛋!”
北夷骑兵身着布甲,人人手持长枪,马背上还挂着弓弩和箭矢,腰间配着短剑。装备精良而简洁,最大限度地提升了骑兵的武器装备和平衡性。人数不多,约有数千人,不过也足以碾压北地军了。
北地军皆是身着铁甲,武器也只在马背上挂着一些长枪铁槊,并无远程射杀能力。加上战马乃是北地藩地圈养,比之北夷人在草原上散养的战马差了太多了。
“撤!快撤!不要与北夷纠缠!”易小刀焦急地大叫,因为对面不仅只是这几千北夷骑兵,更有漫无边际的步军正在赶来。只是距离稍远,这些步军为了节省体力,还未发起冲锋,不过赶到是迟早的事。
裴硕章何尝不知道回身交战就是死路一条,只是这里距离拒夷城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途,他们即便撤退,也是被北夷军钝刀子割肉,一点点地被磨死罢了。
北夷骑兵见北地军停下了逃窜的脚步,回身列阵,也停了下来,没有发起第三轮冲锋。而是插枪换弓,远远地对着北地军抛射箭支,不时有人被射中面门,倒栽下马。
北夷军没有上来短兵相接,显然是想将伤亡降低到最小。
易小刀脚下一纵,运起轻功,几个闪跃间赶到了裴硕章的身边,扯住了他的马缰:“下马!命令所有人下马!”
裴硕章一记马鞭朝着易小刀抽了过来,被易小刀一猫腰躲过:“你疯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北夷的探子,这些北夷人定是你通风报信引来的,现在还想让我们下马受降?我等宁死不屈!”裴硕章说着,又是一枪扫来。别看他身材有些肥硕,这枪法倒是凌厉,要不是易小刀躲得快,就要被这一枪刺个对穿。
易小刀急道:“北夷皆是轻骑,你们身着铁甲,战马又不及北夷的战马。马战只能是死路一条,况且在马上行动不便,不如下马,或有一线生机!”
裴硕章哪里肯听,又是一记枪杆扫向了易小刀的腰腹,被易小刀一把抓住枪杆,一较力,竟将裴硕章从马上拖了下来。
“裴将军!”周围骑卒大惊,纷纷持枪就要来援。
易小刀夺过长枪,枪指裴硕章的咽喉:“你们胆敢妄动,我一枪捅死这傻胖子!”
裴硕章蒙了,他被人叫过大胖子,小胖子,死胖子,还从来没有人叫他傻胖子…
裴硕章性情倒也刚烈,正要舍生取义,下令围杀易小刀的时候,一支羽箭朝着易小刀就射了过来。
易小刀看也不看,单手抓住箭矢,回掷了回去,将那射箭的北夷骑卒倒惊得跌落马下。
“你…真不是北夷的奸细?”裴硕章有些犹豫地问道。
“命令所有骑卒下马,结阵!”易小刀瞪眼喝道。
裴硕章见易小刀现在这副模样,和城中的“憨厚东鲁人”的样子相去甚远,竟有些不敢违抗,连忙下令北地众骑卒下马结阵。
下了马,这些北地军身形就灵活了起来,箭矢射来,被北地军的长枪纷纷拨落。弓箭难以奏效,伤亡骤然减少,北地军可算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对面皆是轻骑,逃是逃不掉的,你们虽身有铁甲,可是这些战马没有,也算不上重骑,马战必败无疑!”易小刀看出了北地军的弊端。
战马不及北夷,却还要马战,以己之短,对敌之长,哪有这般打仗的?
“那…下马,现在怎么办?”裴硕章没了主意。
“等!北夷骑兵若是敢过来,我们步军都身着铁甲,他们也占不到便宜。”易小刀冷冷地回道。
裴硕章茫然地点了点头,觉得易小刀说得有些在理,可向北瞅了一眼,顿时不茫然了:“可…等那些北夷步军赶到了…”
易小刀没有再回他,而是紧张地思索着对策。的确,等北夷步军赶到,大军合围,他们只区区五六百人马,仍旧是死路一条。
“也太慢了吧?”易小刀远眺身后,焦急地等待着白星龙,可是连一点影子都没看到。
骑卒们站在地上,人人手持长枪,北夷骑卒射出几轮弓箭,不见奏效,也都停了手。只纵马在四面远远游走,他们也在等步军赶上来。
“这位…兄弟,我等愿步战断后,还请你护送裴将军返回拒夷城!”一名骑卒似是裴硕章的左右护卫,向易小刀说道。
易小刀抬了一下眼皮,没有回答他。
“只要你将裴将军送回,少不了你的好处!白银百两,够不够!”他还以为易小刀在等他许好处,略带悲愤地说道。
裴硕章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表兄,我不走!现在我走了,回去我怎么和姑妈交代?既然是我带你们出来的,就一定要带你们回去!要是回不去,和众兄弟死在这又怎么样?”
“愚蠢!我们这些兄弟哪怕死了,只要你活着,家中老小就还有个指望!万一你也没了,表妹一个女流之辈,能让我们家中的老小富贵吗?快随这位兄弟走!”这名骑卒竟是裴硕章的表兄,此时忍不住拿出兄长的范头来,呵斥道。
“别吵!打扰我想办法!”易小刀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话,他的确在想办法不假,但是这时候可不能让这些人萌生死志。一旦萌生死志,交战时悍不畏死不假,可时时搏命,那还能有命在?
裴硕章闭上了嘴巴,示意自己的表兄也莫出声,就从易小刀下令众骑卒下马这一招来看,若是真能再想到办法,搞不好还有一线生机。
易小刀沉思片刻,叹气道:“把战马都牵过来,排成一排,用马缰马鞭将它们连起来。”
周围骑卒听到易小刀的话,无人怀疑,不等裴硕章下令,自发地将战马牵到了一起,马缰相连,几百匹战马紧紧地挨在一起,站成了一排。
“这是?”裴硕章隐隐猜到了易小刀的想法,不敢确定,不敢妄言。
易小刀望着裴硕章,说道:“马是好马,可惜再好的马也不如人来得重要。等下待北夷步军近了,我们便将战马放出,冲击敌阵,我们再趁着北夷混乱撤退。”
裴硕章有些为难:“可是这些战马极为驯良,即便是将它们绑在一起,怕是也难以成事。一旦北夷人下令喝止,这些战马只怕便是白送了。”
“我自有办法。”易小刀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双方都在等待,不过也没等多久,北夷步军终于是近了。
北地军们望着这仿佛无边无际的北夷军,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对方人数足有数万,对上他们这五百人,简直就是手拿把掐,只怕一旦交战,他们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热不热?”易小刀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啊?”裴硕章被问到了,北地地处北方,何况现在已近深秋,怎么会热呢?
易小刀伸出一只手,遥遥地指向马阵的一端。众人都迷茫非常,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是让那边的战马先行冲锋之意吗?
很快,所有人都发现自己错了,还错得很离谱。只见易小刀伸手凌空一抓,第一匹战马的马尾上突然窜出了一缕火苗。
“起!”
易小刀伸手虚空一抹,从战马阵的一端抹到了另一端。那一缕火苗也突然暴起,变成了一团大火球,顺着易小刀的手势,将所有的战马马尾,尽数点燃。
战马之后,一条火龙凭空而起。
“走你!”易小刀持枪随意在中间一匹战马的屁股上猛力一敲。战马吃痛,就要奔出去。左右和它牵在一起的两匹战马的马缰一瞬间就绷直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战马都被中间这匹战马带动得慢慢挪动了脚步。
战马仰天长嘶,随着中间这匹战马的持续发力,以及所有战马尾巴上渐渐燃起的腾腾火焰,马阵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