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的民居中,一群大汉围成一圈。
“大哥,自从那帮鸟人来了之后,这附近的路人都少了,这样下去,大家都要喝西北风了啊!”
“是啊,弟兄们好久没闻过肉腥味了。要不咱们也遁了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大哥!”
这群汉子你一言我一语,向为首的大哥抱怨着。为首的汉子并不壮硕,甚至有些削瘦,但是极重义气,众兄弟们都挺敬服他。
“这样下去的确不是个办法啊,你们说,我们往哪走?”带头大哥向众人问起了主意。
众汉子们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有说去南淮的,有说去定辽的,众说纷纭,但是相同的一点就是:东鲁实在待不下去了!
众人正商议着,门外跑来一名小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大哥大哥,来买卖了。一男一女!”
大哥“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板凳都被掀翻在地:“有老瓜?多还是少?”
“啊?老瓜?”小少年挠了挠头,听不明白。
身边一个壮汉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就是银子,咋记不住呢!”
“啊,有!有!我看了一下,好多张银票呢!”小少年连忙汇报。
“走!”
大哥振臂一挥,屋里屋外的几十个汉子闻言大喜,人人喜笑颜开地跟在大哥后面,就两个人,还好多张银票,这简直就是白送。
不远处的官道上,观尘子和薛芒保持距离,两人一左一右几乎将官道全占,若不是观尘子身上的道袍过于显眼,两人倒像是一对正在怄气的小夫妻。
“来了吗?”观尘子向薛芒问道。
薛芒伸手一掐,笑道:“来了,足有几十个。”
“那就好。”观尘子点头。
“观尘子师姐,真阳山虽不专修命理,却也懂得些八卦爻术,你们平日里就不占卜?”薛芒好奇地问道。
观尘子轻笑道:“既然早已注定,修来何用?若是没有注定…修来何用?”
薛芒哑然,随即苦笑道:“哈哈,师姐我说不过你,真阳山真是卧虎藏龙…”
观尘子笑意忽然一收:“来了,这是今天的第三拨了。”
“嗯,人越多越好,师姐我们走,让他们跟上,再去下一个!”
薛芒和观尘子二人施展起轻功,下一刻,已遁百步之外。
“大哥,这小两口跑得也太快了,刚刚还没过这岔口呢,怎么这一瞬间就跑前面去了?”小少年挠头不解。
带头大哥向后扭头,一个小弟会意,拍马向后面赶去,没一会儿又拍马赶回:“大哥,没错,虎啸帮的人跟在后面!”
“哼,我就知道!半拉月才出这么一块肥肉,这附近的肯定都盯着呢!追,别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带头大哥说完,拍马率先追了出去,一群小弟呼啦啦地跟在后面。
易小刀夜授妙计,便是这招“诱”虎吞狼,让薛芒和观尘子故意在日城附近显露钱财,诱因周边的匪帮出手,将一众匪帮都引到日城之中,引起骚乱,最后自己再浑水摸鱼。
薛芒本还担心易小刀这“全部家当”太过寒酸,附近的山大王们看不上眼,谁知道因为万衍宗的缘故,使得日城百姓逃得逃,走得走,附近的匪帮早就断了顿了,此时也顾不上肉多肉少,蜂拥赶来。
薛芒和观尘子在城外四处吸引匪帮,易小刀却是一人,一大早便只身来到了日城外。
日城已没了守卫,县官逃遁时就带走了一大批衙役军士,剩下的都是不愿离开故土的,纷纷离开衙门各自回家。
易小刀在城外一户人家里寻到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挽起裤脚,踩上一脚泥,扮成了一个庄稼汉,哼着小曲往城里走。
“小娃娃,你在这里干嘛?你爹娘呢?”易小刀刚进了日城,就见到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咬着手指站在门边。
“有个叔叔…给了我糖,让我在这里…等人。”小女孩有些害羞,却还是回答了易小刀的问题。
易小刀和蔼地笑着:“等谁啊?快回家去吧,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
小女孩偏着头,奶声奶气地说道:“等…嗯…叫易小刀。”
易小刀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愣了一下,蹲下问道:“等易小刀?等他做什么?”
小女孩望着易小刀不说话,易小刀从怀里掏出干粮袋,抓起一个大饼对小女孩说道:“你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吃饼好不好?”
小女孩将手指从嘴里拿出来,想要伸手又缩回,在衣服上擦了擦:“好!那叔叔让我和易小刀说,‘快点回去,不要受无妄之灾’!”说完,眼睛盯住了易小刀手中的大饼。
易小刀喃喃自语:“快点回去,不要受无妄之灾…”
“哥哥,饼…”小女孩怯生生地说道。
易小刀这才回过神来,将大饼递给了小女孩,温柔地笑道:“快回家去吧,我就是易小刀,你话已经带到了。”
小女孩抬头看着易小刀,滴溜溜地大眼睛一眨一眨地,见易小刀不似说谎,这才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嗯!那哥哥我走了!”
易小刀看着蹦跳着跑远的小女孩,心中迟疑不定。
“早就知道我会来?这些专修玄术的门派倒也真会装神弄鬼,是真有其事还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易小刀一个人站在城门边琢磨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好在此时城门处并无行人,他倒也不显突兀。
“不管了,总不能被别人一句话就吓了回去。”易小刀硬着头皮,向日城中走去。
走了会儿,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不过也是相对于城门处而言,对于其他城镇依然是少得可怜。
“请问…衙门在哪边?”易小刀拦住了一个扛着锄头的汉子。
“衙门?还去那干嘛?县令老爷都走了。”汉子说着就要离开。
易小刀又拦住了汉子,明知故问道:“大哥,这县令老爷咋不在了呢?俺是来找县令老爷评理的,俺住在日城外面,有些偏,所以不知道城里情况。这前些日子庄子里来了好多人,逼我们干活,还打人,我是来告官的!”
“告官?呵,这官你是告不成了!那些是万衍宗的人,县令老爷就是被他们赶走的,你还告官?”汉子轻蔑地笑了笑,不知是笑县令无能还是笑易小刀的“无知”。
“县令老爷都赶走了? 这万衍宗是帮什么人啊?”易小刀故作吃惊地问道。
“他们要造个什么台子,说是为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可让干活又不给工钱,还把城里的粮食都抢走了,说是什么统一发放,这不鬼扯么?俺家四十斤的粮食交出去,就换回来了二十斤,你说这让我上哪…”汉子突然闭口不言,急匆匆地离开。
易小刀正疑惑间,一个身穿朴素麻衣,身后背剑的老者快走向易小刀这边走来:“易小刀?”
易小刀见老头身后背剑,又一口道破自己,不禁心头狂跳:“不是,我是城外一个不知名的庄子的庄稼汉,我…”
“呵,你不是易小刀,怎么知道易小刀是个人名呢?”老头点破了易小刀话里的破绽。
易小刀见遮掩不过,抓起头上的斗笠就朝老头扔去,转身撒腿就跑。
老者轻轻拂袖,斗笠还没近身就被老者拂到了一旁:“哼,好一个狡猾的小子!看你还能有什么招?”
易小刀唯恐老者追赶,一口气就从城中跑到了城门边上,扶着城边的告示牌喘气道:“好险,差点就被抓住了…”
“真要抓你,你也到不了这城门边,万衍宗窦琴,恭送易大人。”城墙之上,一名中年女子身着红衣,模样倒也俏丽,风韵犹存,正盘膝端坐在墙头,俯瞰城门下的易小刀。
易小刀见自己已完全暴露,顿时泄了气。消息是一点没打探到,自己的行踪还被对方了如指掌,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追来赶去的。
“女侠这身真好看啊,打个商量呗,别锁龙气行不行?”易小刀仰着头问道。
“不该管的事别管。”窦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易小刀仍不放弃:“龙气这东西吧,是吧,谁也说不清,但是天地生成,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人力不可违天啊!逆天而行这也不符合你们门派宗旨是不是…”
窦琴似是早就接到命令,不能对易小刀出手,任凭易小刀如何絮叨,只是不理,一双秀眉倒是越皱越深。
易小刀仰着头絮叨了半天,见女子并不搭理,无奈只得揉按着酸疼的脖子,嘀咕了一句:“真是对牛弹琴…”说罢,无奈地向城外走去。
窦琴察觉到易小刀离开,秀眉这才舒展开,在城墙上站起,扫视了一眼日城,见没有异样,这才顺着阶梯走下城墙。
刚刚走下城墙,就看到易小刀大呼小叫地向城中奔来:“完了完了!我怎么忘了这茬,女侠,快跑啊!”
窦琴见易小刀狂奔而来,还没来得及阻拦便与他擦肩而过,一溜烟奔出老远。
“这小子…抽得什么风?”窦琴心头疑惑,正要起身追赶,却听得城外马蹄阵阵。
窦琴回头向城外看去,黑压压一片,从远处奔来,各色马匹,各样装饰,其中甚至还有几人光着膀子,这大冬天的…
“这是…”窦琴细看之下,才发现这都是附近的匪帮豪强,其中还有不少人她也还都认识…
“止步!”窦琴飞身复上城墙“来此何干!?”
回应窦琴的却是一声声叫骂:“大家伙给我追,别让这块肥肉跑了!”
“你们杀鲸帮也太不厚道了!仗着人多势众,这两个人也要抢?”
“苍狼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在路上放马钉!今天有你没我!”
这一大帮土匪,互相叫嚷着向日城城门处赶来,土匪群之前,一男一女正运起轻功,勉力赶路。
“怎么会招来这么多!”观尘子忿恨道。
“易大人的全身家当…也太值钱了…”薛芒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