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刀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一栋残破的瓦屋,屋顶上几片破瓦摇摇欲坠,不知哪里吹来的稻草搭在上面,显得有些凄凉。
易小刀慢慢爬起,活动了一下身子,浑身处处传来一阵酸痛,但很快,就被一种充盈的力量之感所充满。
“这火气竭而再生,好似用之不尽,还真不错,要是见到了那老乞丐,还真要好好谢谢人家。”易小刀独自念叨着,忽地想起一事,摸了摸胸口,幸好,苹果还在。
出了门,满目疮痍,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那小孩…对了,满勇!满勇?满勇!”易小刀站在这残破民居的门口,高声呼喊。
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时,满勇从后院跑了出来:“大…大哥哥,你…你…醒了!”
易小刀看着满勇瘦弱的身子,皱眉问道:“是你救了我?”
满勇点点头,随之又摇摇头:“我…我没…没救你,只是把你背…背回来了。”说话断断续续,竟然是个结巴!
易小刀心中有些自责,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从怀中摸索一番,将四个苹果全都掏了出来,已经烂了一些,不知磕到了哪里。
“给,有些烂了,你将就着和妹妹分着吃吧。对了,你们爹娘呢?”
满勇咽了一口口水,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只拿起了一个苹果:“我爹…爹…被抓走了,已经很久都…都没有回…回来了。我娘…娘…被打死了…”
易小刀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别看他现在贵为国公爷,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但见满勇只拿了一个苹果,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只拿一个?”
满勇张口正准备啃,听到易小刀询问,又放下说道:“我…一个就…就够了。”
“你妹妹呢?”易小刀心里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但还是问了一句。
满勇愣了一下,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来,从易小刀的手中再度拿过一个苹果,转身向后院走去。
易小刀跟了上去。
来到后院,一座小小的土堆矗立在院子里,前面还有一块小木牌立着,分明是个坟堆的样子,木牌上却没有字。
满勇将一个苹果放在了坟前:“幺…幺妹儿。哥…给你拿…拿来了苹果。你…吃饱…”
易小刀上前轻轻摸了摸无字的木碑,满勇啃着自己手中的那个苹果,说道:“我…我不识字,不会写…”
“我知道。”易小刀打断了满勇的话,不忍心再听他说下去:“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平儿。”这一声倒是干脆,没有一点的结巴。
易小刀起身,回到民居里,抓起床沿边的思卿剑,折返回来。抽剑而出,手腕几个灵巧地抖动,木碑上便留下了几个大字:“小妹平儿之墓。”
满勇不识字,但是也知道易小刀已经给自己的妹妹刻下了墓碑,将啃了一半的苹果揣进怀里,跪下对着坟墓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后转过身,对着易小刀又要再磕。
易小刀笔直地站在,没有阻拦,任凭满勇给自己磕头。
满勇磕了一个,正要爬起,易小刀平淡地说道:“再磕两个。”
满勇闻言,顿了一下,还是又跪了回去,继续磕完了易小刀要求的剩下两个。
刚磕完,易小刀连忙将他扶起,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给我磕了三个头,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跟我走。”
满勇仿佛没听到一样,回望着易小刀的眼睛,只是傻愣愣地站着。
“怎么?你还不愿意?跟着我,以后不会饿肚子,不会再受伤,也不会有人欺负你。我还可以教你武功,你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你没有了家人,以后师父就是你的家人!”易小刀耐心地说道。
满勇嘴角一撇,嚎啕大哭了起来:“呜哇哇哇…啊啊啊啊啊!”这一哭,声音哭得十分响亮,乍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饿得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发出的哭声。
这城中敌情不明,这么响亮的哭声是十分危险的。说不定就会引来西贵军,又或者是其他心怀不轨的人。但是易小刀没有阻止,而是任由他哭出来。
易小刀听得出,这一哭,是底层百姓饱受战火,失去至亲的悲鸣,千百年来,这样的哭声,不知在这片大地上响彻过多少次。没有人愿意去听,听过的,也都忘了…
百姓何罪之有…
满勇哭了好久,易小刀也等了好久,终于,他哭够了,慢慢地抽噎着止住了哭声。
“师父…”
“嗯,跟我走!”易小刀伸手牵住了满勇。满勇牵着易小刀,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啃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大口地吃着。
易小刀将手中的两个苹果,又塞了一个到满勇的怀里。自己拿着最后剩下的那个,也啃了起来。
一大一小,啃着各自的苹果,走出了民居,向城门而去。
……
“禀报二公子,李将军的人…逃回来了几个。”
“又是几个?我派人日夜兼程,打通了通往楚湘渝城的暗道,这都不能胜?除了王惊文带回一个将军头颅外,其余的伏兵都只回来了寥寥几个?”西贵二公子邹韬再也忍不住了,拍案怒道。
“这次不一般,他们还带回了两名女子。”报信的小校急忙说道。
邹韬闻言,眉宇一扬,望着小校问道:“女子?什么女子?在朝廷那边可有身份地位?”
“他们逃回匆忙,还没来得及问,专候二公子亲自审问。”
邹韬摆摆手:“带上来。”十几支伏兵,虽然所带人数不多,除了正面驰击王惊文率了一万人马,其他的伏兵都是数百数千不等,损失不算太大。现在他更好奇,他们抓回来了什么样的女子。
不一会儿,何月儿和付情就被推搡着押进了西贵军的主帐,带到了邹韬的面前。
邹韬望着二女,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们是什么人?”
“军爷,哦们妯娌似逃荒滴,则兵荒马乱滴,这川蜀啷个还敢待嘛。你们抓哦做啥子哟?”付情抢先开口,陪着笑说道。
邹韬望向何月儿,后者扭过脸去,一言不发。
“噗嗤,哈哈哈哈。你这川蜀话是和谁学的?怎么只学了一半啊?”邹韬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回望了付情。
“啊?”付情有些茫然。
“川蜀人会称这里为川蜀吗?来,跟我学,屋头!”邹韬好似起了玩心,一本正经地教起了付情。
付情连连点头:“啊,对!屋头!则屋头啷个能待啊?待不了了哦!”
邹韬站起身,绕着何月儿和付情转了两圈,何月儿连连避让,不想碰到邹韬。付情则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拦在何月儿面前,对着邹韬赔笑。
“嗯,问相阁。江湖中也是大帮。远在东鲁,和我们西贵无冤无仇,跑来搅合这趟浑水做什么?”邹韬一语点破了付情的身份:“就是我们坐了天下,和问相阁井水不犯河水,又有什么关系?”
“倒是你,身形姣好,样貌出众。可是行走直立,像是一个农家女子。便是有些贵气,也培养出来不久。”邹韬眼力过人,将何月儿的经历都摸索出了一二。
“两军交战,最怕奸细往来,像你们这样身份不明的人,抓住是要直接杀头的。但是我也不是一个好杀之人,不愿意错杀了好人。我看…不如给你们押回西贵,再派人慢慢审问,你们觉得呢?”邹韬面带微笑地说道,看样子心情突然变得不错了。
周围的人听到邹韬说自己不是一个好杀之人,一个个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却都不敢乱动,笔直地站着。
“我不去西贵!”何月儿高声说道。
付情连忙向前大迈一步,彻底地挡在了何月儿的面前:“二公子既然已识破了我的身份,我们哪还是不明身份的人啊?不错,我们姐妹是问相阁的弟子,这西贵和朝廷开战,也有一些江湖人士掺杂其中,我们来这里不过是看看,有何不妥啊?”
“我说了,你是问相阁的不假,她不是。告诉我,她是什么身份,我…放你走。”邹韬的话有意无意地顿了一下。
付情摇头笑道:“那我可就不知了,我和她并非一路,恰好都被二公子的人抓过来而已。”
邹韬站起身:“行了,我也不跟你扯嘴皮子了,我也猜到你们不会这么轻易说出来的。不过没事,我正要拔寨去往蓉城,将你们押到阵前,是什么身份自然就清楚了。”
“你…!”何月儿气急,要是易小刀看到她被抓到了,一定会拼了命地来救她。她不是傻子,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当成人质和诱饵,那样的话易小刀赶来可就危险了。
付情连忙伸手捂住何月儿的嘴巴:“哎,嘘!不能说!这江湖上的人最要命的就是好奇心,他越想知道我们就越不说,急死他!”说着,瞥了一眼邹韬,意指十分明显。
邹韬望着付情的那一副奸计得逞的小表情,不以为忤,反而笑道:“好,反正我迟早会知道,哈哈哈哈。押下去,也别难为她们,我倒要看看,我捡到了两个什么香饽饽。”
何月儿和付情被押送出了大帐,邹韬望着二人的背影,嘴角一直含笑,久久不曾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