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作战,礼是最优先的,不过闽王与敌酋讲理的时候,下方开进护城河的闽国军队也没闲着,用船与船板桅杆在占城下搭出了简易的攻城云梯,因为不确定开战与否,范黎伽不断的高声喊着同样动摇了军心,眼睁睁看着闽国水师搭建云梯,城上的林邑士兵也不知道阻拦。
李捷一声令下,巨大的战舰上飞速放下了几十跳屏平底沙船,数不清的唐军甲士划着船飞速的开始向岸上登陆,片刻后一队队整齐的唐军披坚执锐列队在了滩涂上,开始快速向占城城门杀去。
另在军前,一员黑甲小将跑得尤为卖力。
这小子是可怜的李业诩,从被拐骗到闽国开始,鉴于他世家出身,懂得东西比一些文官都多,李捷第一时间压榨他的脑力劳动,安排成了军需后勤官,那时候李捷麾下士子也是太少,李业栩不得不苦逼的应了下来。
结果这一干,时间长了李捷就给忘了,征讨倭国,平定漳州,闽国发展的最重要几年,悲催的李业栩都是拿着大本子给各部发放粮草干活,眼看着别人上阵厮杀升官发财,李业栩那份眼红劲儿就别提了。
又是因为他的世家出身,李绩可常教导他军将需要忍耐服从,咬着牙,李业栩忍了三年多,直到今年初带着一肚子郁闷外加一大堆闽国福利回长安探亲,李业栩与老李绩叨咕了一大通,李绩写信过来询问,李捷才想起来。
看着李捷拍着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李业栩差不点没管他什么闽王不闽王,上来就给他打成熊猫眼了。
这一次闽王铁林仅仅调集了两千步兵,看似不多,可这些人几乎都经历过高句丽战争,征讨倭国战争,个个都是精锐,对付林邑这样兵少民寡的小国,已经足够了。
这一战是李业栩复出第一战,也不容他不提起精神,拎着乌兹钢横刀冲在第一线,眼放精光,目光矍铄,合身的黑色将军甲包裹下李业栩真如同战神一样,不过似乎就是和他作对一样,他复出的第一战注定不那么简单。
嘎吱,嘎吱~似乎多少年没上油了,城门洞开的涩耳声音船上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站在舰首,抱着胳膊神一样注视着一切,李捷不屑的挑起了嘴角,不自量力的奴文,还敢野战?
不过片刻之后,李捷就知道自己高兴早了,似乎地面水波都随着震颤了起来,蜂拥从城门中出来的不是人,而是象,两米五六高,重达几吨的巨兽在林邑象奴驱赶下撒着欢的冲出来,正在冲锋中的李业栩当即直了眼。
这你妹的什么怪物?
“你们林邑还有象兵?”李捷也是惊奇的回过头问着,被问个措手不及,卡了一下,范黎伽才为难的低着头答道:“奴文把持林邑军队多年,我也不知道军队组成,装备如何。”
“这下可有点棘手了。”凝望着呼啸冲出来的二十来头巨兽,李捷郁闷的挠着头。
可不是有点棘手那么简单,东大陆两条腿的敌人闽王铁林几乎都打过,四条腿的各色马也几乎见识了个遍,这等巨兽却是第一次面对,就连李业栩也慌了神。
“全军止步,列阵,列阵!”
因为要工程,下船的府兵几乎都是轻装,没有携带重武器,长槊之类的长兵器船都扔在了船上,紧张下,外围的盾手迅速组成盾阵,厚实的军阵这才给军士们一点安全感,后面的军士也慌忙抽出弩,拉弓上弦,对着冲锋来的巨兽扣动了弩机。
不过象皮太硬,象肉又太厚,能把人射个对穿的钢弩仅仅是给大象来了点皮肉伤,伤痛反倒刺激的巨响发狂的向前冲去,巨大的獠牙,渗人的嘶鸣声,象背上骑着的五个林邑骑手狰狞挥舞着长长的象矛,沉重的脚步,没一点都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唐军士卒的神经。
“稳住!稳住!”拎着横刀挨个方阵怒吼着,优良的军纪让闽王铁林将士哪怕颤抖中都是握着武器坚韧钉在阵地上,不过每一个军士都是心里没底,包括了都尉李业栩,一面咬牙举着刀硬挺着,一面李业栩还在心头哀嚎。
怎么小爷一出道就遇上这样变态啊,高句丽战场是残酷的十五万大军,这又是这种鬼东西,小爷命里犯冲还是八字不合啊?
李业诩的哀号中,巨象却是始终越冲越近,百米,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甚至心头狂跳中李业栩似乎都闻到了巨兽嘴里的腥臭气。
轰隆,轰隆~
轰鸣声中这一次城墙还真是真的扑扑往下落灰,河水中船只荡漾不已,林邑兵站立不稳,高度紧张下列阵中的府兵更是绷断了最后一根线,啪啪的坐地上一大片,也是一个重心不稳坐到了地上,回头望着自己东倒西歪的战线,,李业栩欲哭无泪。
闽王老大哎,这时候你添什么乱啊?
不过,等李业栩悲催的把头转回战场时候,却忍不住目瞪口呆。
“这也行?”
刚刚还气势汹汹跟自己睡了他老婆一样要过来拼命的巨象这会儿却跟胆小鬼一般灰溜溜的就往城内跑,跑的那叫一个欢畅,几吨重的身体横冲直撞,这回原本跟在象兵背后要捡便宜的林邑步兵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重重的象躯一撞,脸盆大小的象脚往脑袋上一踩。
咔嚓~
那真是跟西瓜一般,细碎细碎的红汤烫了一地,还外带点白兮兮的“猪板油”,没等交锋呢,一千多林邑国精兵就这么垮了,站在船头,在诸多溜圆的眼睛中得意洋洋抱着胳膊,李捷不屑的哼着:“跟孤做对。”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原计划立马趁乱攻城计划就泡了汤,因为有象兵的存在,李业栩的两千步兵团不得不退了回来,等到船上水兵把修船木板抬下来搭建成鹿寨,这才重新逼上去,总共林邑国派出了二十头战象,跑回去十三头,剩下七头慌乱间跑到了城外,林邑国也不敢派人回收,就被唐军慢慢收拢了回来。
看着七头大象一点儿也没有刚刚凶狠的模样,乖乖被围在栅栏中被喂着香蕉,李捷禁不住乐开了花,闽国可没有大象,华夏的大象也多集中在岭南,就算大象胆小容易受惊,用来搬运货物可是绝对上等的劳动力,用的好了,更是一把利刃。
两个倒霉挂在象背上的象夫哆嗦的跟筛糠一般跪伏在地上,眼看着城墙前死伤一地的血腥碎肉,范黎伽心头却是别有一分憋屈感萦绕不散。
攻击受挫,带捕捉大象,耽搁了快一个时辰时间,反正快攻攻不下了,又花了一个时辰,李捷下令从船上搬下了几门大炮。
虽然造出了大炮,但李捷毕竟不是武器专家,对什么后膛炮加农炮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千斤沉的铜炮勉强能打上一公里,精准度也是不敢恭维,这个时代海战对于贴梆战木船威力是够了,对于城墙就破坏力有限了,不过由于没带投石机,也只好咬着牙硬拆下来。
沉重的大炮搬运不易,从船上拆下来,一百多个军兵上下合力这才把炮用绳子吊到小船上运送到船上,期间还有一门绳索突然断裂,把下方沙船砸了个窟窿,带着另外三门炮一起沉入了大海,心疼的李捷直哆嗦,直到拼死拼活把其余五门炮拖到城门处,这才让李捷舒心了点。
密密麻麻的方阵一字排开,五门大炮朝天,站在后头临时立起的指挥台上,李捷又找到一种当年玩全面战争的感觉,缅怀了一下,当初的感觉,旋即李捷就精神一正,拿着令旗用力向下挥去,大声命令道:“传令,开……”
“别开炮!”
流利的唐语一下子把李捷话噎了回去,别的他老脸发红,咯吱咯吱的声音中,干涩的占城大门再一次洞开,这一回,出来的却是二十多个胖乎乎大唐海商,以标准的方式举着双手费劲儿的出了来。
“这会知道怕了,送人出来?晚了!”李捷嘴角禁不住露出了冷笑,又是伸手挥舞了一下小旗帜命令道:“来人,把我大唐的公民接回来。”
“什么?奴文死了?”
片刻之后,大帐中,李捷眼睛瞪得溜圆,生怕他不相信一般,二十来个海商比比划划七嘴八舌的解释着。
“殿下,这是真的,殿下天军神威,一下子就吓得那些林邑狗叩头求饶……”
“孟江大将看到殿下莎爽英姿后心驰神往,特意杀贼投诚……”
不论海商们说的多么热闹,李捷还是让他们回去派代表,让林邑军队出城投降,省得中埋伏。
夜色渐渐昏沉了下去,三千林邑守兵把兵器丢在一旁抱着脑袋出了来,在唐人喝令下乖乖蹲在一个角落中,夜幕中林邑国的鲸鱼旗被从城头丢下,换上了大唐的龙旗,在夕阳下金灿灿的散发着光辉。
林邑虽然小,但是笃信佛教,城内还残留有秦汉的建筑风格,秦砖汉瓦间遍地佛寺,暮色中流光闪闪,倒是一片亮色,奴文就被杀在了靠近王宫的佛堂前,被刺了十几刀,满是吃惊的奴文尸体还扔在哪儿没有动,倒也别具疑似讽刺。
随着奴文的死,刚刚成立二十九天林邑文朝就此破灭,漫步在奴文的尸体前,范黎伽满眼复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生死仇敌居然会以这么一个不光彩结局谢幕。
看着奴文满是愕然的尸体,李捷也是一肚子郁闷,要说内讧早点啊,何至于平白丢了四门大炮。
唐军分批开进占城,所有占城居民都战战兢兢的躲进了自家屋子中不敢出来,莫名其妙亡了国,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明天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