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些?是我硬要他答应我,陪我去过劳什子的逃亡生活……却也是我将他变成了半人半妖的样子,现在更是要将他完全变成妖怪……”梓华说着话,那只手却紧紧攒住洛书的衣角。
他的声音叫人心疼,洛书干脆蹲下身去,这次也是带了难得的几分耐心,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你又怎么会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呢?就算是我,也不能预言尽天下事的。”
这番安慰难免有些苍白无力,可是事实确实如此。也许梓华当初确实是一时兴起罢了,可是造成如今的后果,洛书觉得,这并不是梓华能够想到的。
毕竟在当初的梓华眼中,她只不过是在前往西海龙宫的路上,在人间逗留了一会子罢了。洛书相信,一开始的时候,她从没想过会这么在凡间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
既然没有想到自己的未来,那就更不可能去考虑一个刚认识的凡人的未来了啊。就好比梓华先前提到的,她并不能确定以及对这个凡人是有什么样的情感,只是单纯的觉得,想要多和他待在一起罢了。
这种事情,说不上谁对谁错。
可是梓华却一个劲的摇头,抓着洛书的手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这像极了洛书从前养过的灵宠,总担心洛书会一下子消失不见。“不管我怎么想的……总而言之,是我害了他……洛书,这次来闲客居,我并没有告诉他,只是用了本体护住他,这才赶过来求你帮忙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他说我要将他变成妖怪吗?洛书那太残忍了,我不想看见他的眼神……”
那种失望透顶的眼神。
洛书能体会到几分她的绝望,只觉得这抽泣声音更加大了一些,她只好抿了抿唇,“可是你总归要去面对的,梓华。”她挣脱开梓华的手,而后两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了些。
两人面面相觑,洛书看见她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头还含着没有能流出来的眼泪。梓华消瘦的肩膀在她的手底下只是颤抖着,连带着那张脸孔,也仿佛在无尽的颤抖之中。
“梓华,总要面对这些的,哭不能解决问题。”洛书掏出一块白色的蚕丝帕子,轻轻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这话像是劝诫,又像是安慰。
梓华的抽泣声停下来,她注意到潞虞和赤染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忽然便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我原以为,自己会是个高高在上的上仙,如今,却也变成了这种模样。”
这番话太过叫人揪心了。洛书站起身,将梓华搂进怀中,“我们都是一样的,未来的事情,没有谁是能完全预料到的,我不可以,其他人,更不可以了。”
梓华深深地点了点头,终究将眼眶中的泪水尽数憋了回去。
洛书放开她的时候,梓华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不再哭哭啼啼,只是眼睛依旧通红。她吸了吸鼻子,看样子依旧很难过,“总而言之,他并不知道,我替他塑造了一具又一具身体,这么多年来我们一起生活在靠近蓬莱的一处小岛上,凭借秦鹜教我的方法,我将岛屿与外界隔开,不让其他人有机会进去。”
这也就是说,那个凡人这么多年来,都只以为自己还活在年轻的时候,以为日子过得很慢而已。
“你疯了。”那边潞虞张口,看向梓华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当然是疯了,否则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梓华扬了扬唇角,极力想要漏出一抹笑意,可是却发现是徒劳的。根本没有用,她现在哪怕是笑着,也和哭是没什么区别的。
“我知道……这样子是违背天道,也是我骗了他……可是不能不这样子啊。洛书,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眼前死去,呼吸一点点停下来,我根本做不到的……”她没有哭,可是说话的声音里却是遮盖不住的哭腔。
是啊,叫她眼睁睁看着秦鹜离开,已经足够残忍了。这种痛苦,洛书经历过,自然更能体会。这绝对是不想尝试第二次的痛苦。
洛书没办法,也没有立场去责怪她。只能拍了拍她的头发,原先想好了的话语现在尽数卡在喉咙里,没办法多说什么。
这种沉默在潞虞眼底划开,直接戳破了她先前的冷静。那唇角勾了勾,扬起一抹冷嘲的笑意,“那也是你自甘堕落。现在又何必来哭什么!”
“潞虞。”洛书之前从未说过潞虞什么,可是这次却真的觉得这丫头说话未免太过分了些。
梓华就算是有错,也从来没有对不起谁,更不存在对不起潞虞。她对潞虞,已经尽到了作为一个师傅应有的责任。洛书明白,潞虞龙女还在气愤当年的不告而别,可是这种事情,说实在的,梓华并么有对不起她的。
该教导的,该说的,梓华都已经完成。如果一定要说个错处,那也只能是说,她没有按照当初约定好的时间罢了。
洛书皱了眉头,脸上也有几分训斥之意。潞虞冷哼一声,可是却也没再开口。
一旁的赤染拍了拍胸脯,老实说,刚才看见潞虞龙女那剑拔弩张的模样,她还以为会打起来。
好在上仙制止了!
这边洛书训斥了潞虞一通,又转过眼睛看着身侧的梓华。“梓华,我知道的,我能明白。所以,不要哭了,再怎么样,都已经是过去了。现在要做的,是找到妖心,然后帮助那个凡人……是叫扶苏,对吧?帮助他活下去。”
梓华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我知道……妖心,妖心……就得快点找到啊。”
洛书恩了一声,脑海里飞速运转着方才提到的名字。是叫做扶苏的凡人吗?看样子得先联系一下苻莘了。
凡人命数尽在苻莘掌控之中,他身为司命,自然是知道一些的。洛书沉吟了一会儿,对潞虞吩咐道,“你且去我房中,将引渡香和云水镜都取来。”
潞虞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却也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