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寻子环绕在两人周围,扑棱着翅膀,一点点的靠近,忽而又飞开一些,上下穿梭在新开的花丛之间。
岐枝玩了一会儿,像是累了,便随地坐在那断河边上。
清亮的河水潺潺流淌,映着满天星光,映着岐枝微微泛红的面容。小丫头伸手去搅这溪水,底下的鱼儿瞬间跃出水面,噗通一声又跳了进去。
她瞧着欣喜,便又接着搅动,全然忘记了身旁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河图也不去打断她,只是紧抿双唇看着这个古神,明明是承了女娲娘娘大部分的神力的,可是为什么这古神一点也不像女娲娘娘呢?
跳脱的性子,纯真的眼眸,都让人无法跟那位创世之神联系在一起。河图看着她,夜里头的星光撒下来,照亮了这一块地方。
岐枝就坐在那儿,赤脚拍打着水,双手撑在后头,两只夜寻子十分喜欢她,全都围在她的身边上下飞舞着。
“你说你是夜神?”忽然地,那丫头像是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站了个人似的。
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过来的时候,眸中是不容人亵渎的纯真。
河图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吾乃夜神,名唤河图。”他不厌其烦的又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瘦弱的身子站在风里有几分摇摇欲坠。
周边的兰草花香扑鼻而来,顺着清风被送到远方。岐枝偏着脑袋去看河图,“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她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任何不好的语气夹杂其中。岐枝自小生于不周山,长于不周山,从未接触过什么黑暗的事,哪怕是真正夜里的黑暗,今天也是头一次见到。
所以当她看见了夜寻子是河图灵力所化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面前的男子刻意牵引来的。不过她从未把这件事往坏处想,只觉得河图该是有要事吧?
这小丫头对人的信任来的莫名,原先河图还以为肯定会在这里大打一番呢,毕竟是自己幻化的夜寻子将人给引过来的,一般人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肯定会气得暴跳如雷。
就算不打他一顿,应该也是要争论半天的。可是今儿眼前的小姑娘与那些人是不同的,她就坐在那里,一簇兰花边上,一条断河之岸,沐浴在从未感受过的星光里,睁着她那双比繁星还要璀璨些的眼睛,含着叫人不忍拒绝的纯真质朴之意。
河图只看着,便觉得一颗心似乎有些动摇起来,他伸手挡住了嘴巴,用袖子遮住大半张苍白的脸,接连咳嗽起来。
岐枝一直在看着他,此刻听他咳嗽,便立马从地上起身,一只手很自然地伏在河图背上,学着照顾自己的仙家一样,一下又一下替他拍背顺气。
“不要急啊,我并不觉得害怕的。”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岐枝拍了拍胸脯,模样更添了几分活泼。
这话叫河图顿时不知从何说起来了,他只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又再岐枝的手收回去以后,闭目调整了一番体内紊乱的气息,再度睁开眼睛后,里头光亮更甚。
“今日冒然引汝前来,只想拜托汝一件事。”他终于将埋藏在自己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心中怀着几分忐忑意味,不安地看向满头青丝曳地的小丫头,不知不觉,脸上竟然流露出几分追忆的表情来。
这幅模样,哪怕是纯真如岐枝,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是在看自己的。她明白,这个叫河图的夜神似乎在通过自己回忆一个过去的角色。是谁呢?岐枝在心里头摇了摇头,她也说不清楚。
只不过听见河图说需要她的帮忙,小丫头心中有几分高兴,迫不及待地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对了,你大可不必用古语和我说话,我自小就是听着正常语调去学的,你讲古语,我反倒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呢。”
讲到这儿,岐枝像是忽然有几分害羞,一张小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几分。
说来奇怪,明明身边没一个是像岐枝这般讲话的,不周山里的各位皆是将谦敬之词挂在口边的,她却从来没有学会过。
先开始的时候,大家只觉得是缺点什么东西,想着以后多多在一块儿讲讲话,也就改过来了。后来却发现,岐枝似乎是与不周山格格不入的,从某些方面上来说。
比如她总想着不周山内没有的东西,像是夜空,像是星星,又比如那些从来只活在卷轴之中的无生命力的花朵,又好比她那一口从不讲究谦敬的话语。
老神仙们觉得稀奇,却又都因为她懂事听话而没多说什么,唯有女娲娘娘,会在偶尔回来之时,就这点教训一通,左不过也是些该学礼数的话,不会伤了皮毛,岐枝也总是一本正经的听,过后一本正经的忘记,继续说她那口话,继续想着不属于不周山内的事物。
慢慢的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位古神奇怪的性子,没人再会去追究她,本来不周山内居住的也都是上古之神,大家并不是很有空去管一个乳臭未干的古神。
如今便养成了岐枝这个毛病,她竟然不大能听懂这些所谓的话语。说起来总有几分惭愧,她将脑袋埋下去半截,总怕对面之人如女娲娘娘一般教训他一通。
出乎意料的,那人应下来了,除了一开始的意外让他犹豫了一会子外,几乎看不出别的来。“我也不大习惯这般说话,不过若你听不懂先前的,我倒是可以勉强讲几句。”
河图不用先前的语气调调说话,果真有些奇怪,岐枝觉得他身上原先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仿佛消失了大半!当下又笑得眉眼弯弯,一边摆手一边道,“不是不是,你说的很好的!”
罢了像是想到什么,小丫头的话犹豫了一会儿,在喉咙处拐了个弯,“不过我还是很奇怪,既然你是夜神,为什么不住在不周山?你又是为什么得罪了女娲娘娘?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