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笔赋
所以说,最纯良的,多是女子。这世上不少痴情人都是女儿身来着,最终结局凄凄惨惨戚戚,投江上吊,洛书见得多了。到底是些可怜人儿,在地府里头,除了哭,再说不出其他的话,偶尔有些有骨气的,心想自己不能白白受了这份罪,便将一生的经过都告诉了掌管相关方面的阴差。
地府的阴差,自然不可能放过那些有罪过的人去,更何况,这种怨鬼的事情若是解决好了,那可是有机会得个地仙位置的。
便都争先恐后的替那些女子报仇雪恨,所以凡间常常有负心汉被鬼蒙了头一顿猛打,病秧秧的就这么去了。
冤魂大仇得报,自然是乖乖投胎去了。不过这等好事情可不常见,最常有的,是那女子白白丢了性命,恶人依旧潇洒,叫人叹惋。
洛书想着从前见过的种种,忍不住叹了句,“多情最伤人,偏偏女子多痴情。”
她说不准艾舒对白悦究竟算不算痴情,可艾舒一定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她总觉得自己一家子活着的时候对不起白悦,让他孤苦无依,因而哪怕死了,自己的尸骨无人安葬,做了孤魂野鬼飘荡人间,她也铆足了劲地要找到白悦,哪怕希望渺茫。
可惜了太傻了些,总没想到,那个她心心念念的清俊少年,会是个手握铡刀的刽子手,手起刀落,便是她父亲母亲的双双性命。
洛书摇了摇头。无比惋惜。艾舒从来没真正看清过白悦这个人,或者说,她不愿意去怀疑他。不论白悦现在是什么模样,至少在她心中,那都是白雪地里抱着自己玩耍的少年。
白悦无法反驳她,他知道,在洛书眼底,自己做过的所有肮脏的事情都叫人看去了。他接受着洛书的审视,目光沉稳,“你都知道了?”
这话仿佛松了口气般,不用再装作那内心透彻的少年模样,他脸上的茫然无措顿时减少许多。
变化是在洛书预料之内的,却是在赤染预料之外。但见小丫头瞧着那蹲在地下,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男子,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这人!”
赤染觉得如鲠在喉,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男子。说他卑鄙?可是他做了什么事?说他虚伪,可是他似乎是真的很难过啊……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从前教导法术的妈妈给赤染讲过,六界生灵,无论是什么,眼睛总不会骗人的。
白悦的眼睛里透着微弱的光,黑漆漆的瞳孔大而无神,他还活着,可是又像是已经跟着艾舒去了。
那眼睛不会骗人的……赤染无法指责出口,万千的话盘旋了会子,最终她只说了句,“人心最难懂!”
是了,人心最难测。
洛书和白悦竟然不约而同的笑了。
“我怎么能不知道?我洛书看起来像个混人吗?我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都接的,好歹我要救的是个什么东西,我得细细斟酌一番。”洛书学着苻莘那套,一会子抚了抚衣袖,一会子又高深莫测的转着茶盏。
据司命星君所言,如此做法,会让对方觉得心慌,无从开口,乖乖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走。
不过这是洛书第一次用这法子,还是对着一个不甚了解的人,显然是不管用的。
“上仙又何妨跟我绕这许多圈子,我白悦从不是个清白的人,我手上染的不止艾大人一家的血,什么龌龊事情,我都做了。从前做人时候,最怕艾舒发现这些,可是如今,我没什么好怕的了。”白悦放松下来的身子,略微倾斜着靠在椅子上。
洛书的话不仅没对他起什么震慑作用,更因为这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扯下来,他的顾及少了,说起话更随意了。“我感谢你救了我的性命,虽不说万死不辞,但总归不会不去报答。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却是个知恩图报的。这一点,白悦自认为做的还算不错。”
清俊的少年总算有了些生气,可是一句句从嘴巴里吐出来的话,总让人气得不行。
这话说的,好像洛书是个趁人之危用恩情来胁迫别人一般。好在龙女殿下走的快,否则若给她听了去,一向最看中尊卑的龙女只怕不会轻易放过白悦。
好在今儿在这里的不是龙女殿下,只是个气了只会跳脚的赤染,和老神在在并不在乎这些的洛书。这二人一个是气的没法去与他计较,一个则是心大,又懒得与他计较。
洛书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就是个地道的生意人。我给你提供存活下去的路子,但我也有个要求。”
“上仙!”赤染的惊叫声带了许多的复杂情绪,当然,这也体现在了小丫头的眉眼之间。
洛书抬手摆了摆,示意她不要开口。“我闲客居,从来没有白白做事情的。”
她像是在对白悦说明规矩。
白悦也上道得很,直接了当又是一句,只管让洛书开条件来。
但见洛书看他的眼眸里终于有了几分欣赏,“也许你并不像艾舒说的那般心底纯净,但总归,算个有担当的。”
“上仙要我做什么?”他并没有接洛书的的话。
自讨没趣的洛书也不生气,桃花眼笑眯眯地望过去,里头也不知包含着什么,“你什么也不用做,我不需要去上刀山下火海。更没有什么吸人精气的癖好,况且又是个遵守天规的神仙,断不会胡来的。”
白悦不轻易接话,显然是不信她。
“但是,”洛书的话顿了顿,赤染和白悦已经朝着她看过来,“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他叫,河图,”
最后两个字仿佛用尽了洛书最后的力气,她说的极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带走似的。
“六界之外有一处境地,名唤沧浪亭,亭主收留六界之中不容的生灵,不死人大部分也都是在那儿生存的。你只需要替我打听河图的消息,并且,不能告诉任何人。你知道了吗?我说,不能把它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