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苍白的姑娘,除了那张脸,其他的别无一处地方是好的。那身躯血肉模糊,一点一滴的血从手臂上流下来,赤染只看了一眼,便再也不忍心看下去。
“姑娘!”她往后退了几步,随后惊叫着扑过去,她不敢轻易动那躺在地上的人儿,便只好扑在距离那人半步之外的地上,一躬身子,那衣裳上尽数是血迹。
那身躯旁边正站着一人,通身的黑衣不见任何杂色。赤染的惊叫并没有让她的面色有丝毫的变化,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蒋易一人的身影。
“殿下,从一殿开始,除去十殿之外,所有刑法皆已经执行。”他一开口,原是那冷淡清冷的声音。
蒋易微微的颔首,算作应答,然而地上那目光却不曾注意过地上那血肉模糊的身躯,更别提赤染了。
洛书将二人的面目收在眼底,一甩袖子便近了赤染跟前,但见她轻轻地一抬手,跪爬在地上的赤染便被一股气息抬起了身子,恍然一下,便站在了洛书的身侧。
洛书一手抓着赤染的衣领,不让她再上前去。“别去动她。”受了冥界之刑法,再动作下去,只会让艾舒身上的灵力消失得更快。
本来就是没有本体的魑魅,再没了灵力护体,平白的只会让魂体消失得更快。
赤染将口中的呜咽声咽下去,轻轻撇过头去,不敢多看一眼。
那模样实在太过血腥,也太过让人难受。洛书抚了抚赤染的头发,便松开了手,她走至艾舒跟前,又一挥袖子,只见艾舒的身躯平整地从地面上浮起来。
只一瞬间,那躯体便飞至洛书身前,洛书垂眸看下去,确实,除了一张脸还能看,身上再无一处完好的地方。那些伤口深深的地方,甚至隐隐能瞧见灵气从里头溢出来。
打个比方来说,此刻艾舒的身体,就像盛满了清水的容器,容器被人给打破了,里头的水自然是得流出来的。而艾舒又不具备本体,只靠着灵力而存活,待灵力完了,她也就完了。
洛书面无表情,让人无法猜测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伸出一只手,自掌心处撒出一道浓厚的仙气,缓缓落下,堵在艾舒的伤口处,她听到掌心底下的人儿闷哼了一声。
“这就是大殿下与我说的,小小的惩罚?”洛书没有抬眼,可是一股威压之意,平白的让对面的蒋易感觉到不对劲。
他终于看了一眼浮在洛书身前的女子,那破碎的身子,若不是有洛书的仙气附体,只怕撑不过一刻钟时候。蒋易低笑着摇了摇头,“上仙可是觉得我加重了刑法?蒋易不才,但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小的魑魅过不去。”
“这就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了。”洛书拂袖,浮在半空的艾舒一会子便降落到了地面上,血止住了,外漏的灵气自然也止住了。赤染便顾不得许多,扑过去握住她的手,一声声地唤着姑娘。
小精灵的声音尖厉中带着哀伤,那顺着泪珠一起滑落的,还有抹不去的担忧之意。
洛书黑沉的眸底映出两人的模样,说实在的,她不是不心疼艾舒,可是这事情,她阻止不了,也不能去阻止。到底,她只接受了艾舒救活白悦这一单生意,洛书在心底提醒自己,万万不可越矩了。
隐在宽袖底下的手收紧又松开,她再度看向蒋易得时候,已经没了情绪,“既然如此,还请大殿下快些开始救人吧。”
上首的蒋易似乎松了口气,对着身侧的判官薛迟微微颔首,这二人眉目相对之间似乎确认了什么东西。
但见薛迟的身影化作黑色的烟雾消失在殿中,蒋易透过着薄薄的一层黑色,声音里带着些许尘埃落定后的安稳,“请上仙将那人类放出来吧。”
赤染也停了哭,转过头来看着洛书,原本处于昏睡状态的艾舒奇迹般的醒了过来,一双水润的眼眸微微转动,赤染知道她要看洛书,便慌忙退开了些。
“上仙……”艾舒开口,却有血迹一涌而出。
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怎么会如此啊?赤染别过头去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洛书便伸手握住这可怜的姑娘那近乎透明的双手,她掌心自带的温意让艾舒感觉到很舒服,似乎身上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
“别怕,会救他的,”洛书伸出一只手指点在艾舒没有血色的唇瓣上,脑袋左右摇了摇。
不用艾舒开口,她也是晓得艾舒在担忧什么的。
艾舒瞧着她,眼睛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哗啦一下滑落下来,打湿了她的面颊和衣裳。
“好姑娘,不哭。”艾舒替她擦去那涌出的泪水,当摸到艾舒嘴角的一抹血迹时候,洛书的手顿了顿,但还是连着血迹一起擦去。
赤染在洛书的身侧,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下更加难受。她很奇怪,为什么艾舒姑娘这么好的人,却死得那么早呢?嬷嬷不是说过,好人长命百岁吗?还有啊,姑娘为什么连死了也不得安生呢?为何一定要救那个蛊人?赤染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的,只因,她终究不是人。
人有七情六欲,最是难舍万分。任你是多厉害的帝王,坐拥千里江山,终究躲不过一场国破家亡;又管你是多勇猛的将军,斩杀敌人万千,终究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再不看你前世是什么权臣宠妃,到最后了,谁又有个好下场的?
所以啊,才说人是这六界之中最脆弱的生灵。一点点的痛苦,都能让七情六欲丰富的他们,万分悲痛,难过至极。
神仙将到人间做人称作是历劫,从这点上,便可以看出来一两分的低视了。
这边赤染还在这里颓自伤感,那边洛书已经将白悦从神识之境中召了出来,那纸片一般的身子飘飘忽忽地到了一旁的位置之上。
艾舒的目光随之而去,钉在那人的脸上,嘴唇一开一合,再发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