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啊,她不知道为何,正直的父亲变成了害死白大将军的罪魁祸首,慈爱的母亲,也成了所谓的帮凶?艾舒往后退着,她想要让洪琦住口,她想为父母亲辩解,然而话到了嘴边,最终只能变成一句句小声的不是。
连艾舒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不是到底指的是什么了。
洪琦近乎是个疯子了,她身上的衣裳破败,在这黑暗的地窖里,只能透着幽暗的烛光,瞥见洪琦色变的脸孔。
“你害他家破人亡,害他失去了一条腿!这难道还不够吗?”洪琦逼近,口中的话语带了恨意。
“不是我!”艾舒的嗓音带了喑哑,她脖颈上的疼痛提醒着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境,她正面对着洪琦,听她说着自己最不愿听到的话。
如今,洪琦的目光里只见恨意,似乎是要将艾舒给生吞活剥了。面对如此的目光,艾舒竟然想缩起身子,本能的,她想躲避起来。
可是不行!她不能躲起来!想着,艾舒挺起胸膛,努力想将心中的惧怕之意挥散开来,“你胡说!你空口白牙污蔑我的爹爹阿娘,你只是想让我心乱而已!你好悲哀啊,洪琦。”
她带着一些怜惜的目光投在洪琦身上,仿佛眼前的洪琦是个疯子。
这是洪琦最受不了的,她的声音忽然变大了,指着艾舒的手青筋暴起,“我胡说?你怕什么?你怕你的好爹爹,你的好娘亲,真的做过这些事情不是吗?我洪琦在此对天发誓,所言一句有假,就让我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这是个狠毒的誓言,洪琦也是个狠毒的女子,她一番话,便直接逼得艾舒不能再说什么,否则不正是坐实了心虚一说吗?
艾舒只得将这事放下,她提起如今心中最大的痛意,“你既然如此想,为何不直接去圣上面前揭发,若你说的都是事实,那请你到官府去告啊!一人做事一人当,若父亲当真做了伤天害命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偏袒半分!”
“告?”洪琦脸上透漏着不屑,“你以为我没去过吗?还是你当真以为,我是因为女扮男装才被从军队遣返回来的?”她看着艾舒,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洪琦自小便随着她父亲出征,一直都是女扮男装,这么多年,大家都看在眼里。一直都没人提起来的事情,如今却突然被翻出来,还受到了圣上的重视,居然以洪琦扰乱军纪的名义,将她带回了京都。
具体原因是什么,谁也不清楚,但就连艾舒这般不关注的人听来,都晓得事情绝非如此。一定是洪琦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让圣上心存不满,便将她调了回来,锁在家中,若不是洪琦父亲苦苦哀求,只怕她是要被关一辈子了。
“那又如何!冤有头债有主,你就算有恨,也应当去找你所恨的人!又为什么,要杀我的奶娘!”艾舒终于绷不住了,一张俏脸上满是泪渍。
她不明白洪琦为何要这般针对自己,明明是第一次的见面,却有一股多年仇敌相见的感觉。洪琦更是出手将她和奶娘推下了山崖!若不是奶娘拼命保护,只怕如今,死的就是她了!
越想,艾舒便越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心肠好狠毒啊!“你知不知道!你害得奶娘尸骨无存!你亲手杀了奶娘,我便要手刃你!替奶娘报仇!”
艾舒带着哭腔向洪琦扑过去,手中还握着一直寒光凌冽的金钗,直直冲着洪琦的颈部戳过去。
显然,艾舒自然不会是洪琦的对手,不过一下子,她就被人按到了地上,洪琦跨步坐在艾舒的腰上,那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艾舒无法动弹,甚至稍微的挪动,都会让她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你!”艾舒咬紧牙关,眼睁睁看着洪琦坐在自己身上,并且用手抬着自己的脸,迫使她去看着洪琦的脸。
洪琦无疑是漂亮的,虽及不上艾舒柔美,眉眼之间却格外有些英气,尤其是那双又亮又大的眼眸,里头的潋滟感觉久久不散。
就在艾舒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洪琦才开了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可怜?死了一个奶娘,又受伤了?”
她的话虽是问句,确是一种肯定的语气。
艾舒咬着牙,“难不成你还想我因此谢谢你吗!?敲锣打鼓给你们家送糖果子不成?”这话讽刺意味格外明显。
不过洪琦只当做没听到一般,她松开了固定住艾舒脸部的手,并慢慢举起来,手上拿着艾舒先前的金簪。
艾舒紧紧闭上眼睛,她几乎能感觉到金簪子刺进身体里的感觉。死亡的来临似乎没有那么恐怖了,她居然也觉得,这说不定正是一种解脱呢。
乱世之中,活着,也是一种罪过。
“哗啦”一声,是利器划破衣料的声音,出乎意料的,艾舒预想之中的疼痛不曾传来,她便睁开了紧紧闭着的眸子,目光所及,确实已经将自己衣服划破的洪琦,此刻正冷冷地看着她。
“你疯了?”艾舒道。
洪琦跨步坐在艾舒身上,衫裙被她自己用金簪子从领口划破,一直深到腹部,漏出里头她的白色里衣。
听见艾舒不可置信的话,洪琦面无表情,她的手颤抖着,摸上了领口处的衣服,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紧紧咬着嘴唇,仿佛在做什么斗争。
许久之后,又是一声衣料撕裂的“哗啦”声音,艾舒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切。
只见洪琦象牙白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从脖颈往下,一路到了腹部。有些是陈年伤痕,已经脱落得只剩下一层白色褶皱的皮肤,隐隐泛着红色。有些是新伤,应该是前不久才受伤的,血迹凝结在一起,仿佛一条又丑又大的蜈蚣。
这么多伤痕,这是艾舒从未见过的。她摇着头,不知道是不敢看这些可怖的伤痕,还是不敢面对眼前的洪琦。
“可怕吗?”洪琦冷冷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