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碎屑很轻易便穿过了赫徐佳娇嫩的手心,有血迹慢慢涌出来,洛书望过去,对面之人双眼赤红。
“上仙,我恨啊……”云姑娘的声音颤抖着,连带着她的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她垂着头,滴滴泪水掉落下来。
洛书也不去安慰她,总归是要想起来的,现在只是部分而已。“那灯有聚阴凝煞之用。灯里的小灯灵告诉我的,她说她叫织锦。”她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将前几日里小灯灵出现的事说给云姑娘听。
云姑娘双肩止不住地抖动,也不知道究竟把洛书的话听进去没有。
那血越流越多,待到云姑娘抬起头的时候,原本粉嫩的纯色变得灰白,脸上的血迹也消失殆尽,她瞪着赤红的双眼看着不远处摆放着的牡丹花灯,“我真想现在让害我的人尝尝,那种精气被吸干的痛苦……”
洛书摇了摇头,“不。你什么都不能做。过几日生辰宴上,我会在你去世的地方布阵,引你的新魂去轮回。”
待看清了过去之事,云姑娘的执念便会解开,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洛书决定当场便送她的新魂到十殿去。
这些事情越快越好,可是不知怎么的,原本期待往生的云姑娘,却在这时候有些后悔了。她当初为何要封闭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干脆变成恶鬼好了?
她二八年华尚未过,便横死家中。而那些害她的人,却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我恨呐。”云姑娘仰起头,眼睛慢慢闭上,泪水顺着下颚滴落裙摆。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洛书只静静地看着她,“你错过了最好的复仇时机,现在已经晚了。”她倒不是不赞成云姑娘去复仇,只是时间已经晚了。
人在死后,一般会有两种选择,一是直接跟着黑白无常往阴间去对自己生前的功德录,二是挣脱黑白无常的枷锁,化为无处归的游魂。这里的游魂,包括被人控制的灵体,恶灵,以及像云姑娘这样怨气极重的抚面鬼。
恶灵是可以永恒存在的,当然,是以不断地残害生灵为代价,吸取来自别的生灵的灵力,来支撑自己的魂体。抚面鬼也与此相似。
云姑娘杀的人,极少,那些灵力,能支撑她活了百年之久,也是奇迹了。她就算不去往生,也会因为缺乏灵力而魂飞魄散。
事已至此,只能等着生辰宴了。
云姑娘停了一会儿,待情绪平复了些,才出声唤着丫头过来收拾。
推门而入的小丫头被眼前茶水混着血迹的场景吓了一跳,忙翻出放在屋子里的药箱替她止血。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重?”屏儿进来的时候,见到的是小丫头跪在地上,帮赫徐佳止血。
地面一片狼藉,茶盏的碎瓷片还混着血迹,赫徐佳掌心里的碎片插得很深,原本白嫩的掌心几乎都被划破。
见屏儿来了,云姑娘微微露出个笑容,“就是有些发晕,没注意,摔了一跤,便把茶盏给磕破了,屏儿姐姐不用担心。稍微处理一下就好了。”
见她面色苍白,屏儿顿时心急如焚,跪在赫徐佳身前就着她的手看了看,见那伤口深得很,便提了裙摆起身,“你们几个赶紧先帮小姐止血,我这就去请清远先生来!”
清远先生是赫家的府医。
几个小丫头忙应了,便看见屏儿匆匆向赫徐佳行了礼,飞快地跑了出去,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
云姑娘甚至一句话也插不上,便被几个伺候的丫头团团围住,止血的止血,收拾的收拾,几个丫头都是一脸担忧的模样。
“没什么大事的,你们不必担心,到时候阿娘来了,我自然会说与她听的。”云姑娘反倒安慰着她们。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丫头霎时间红了眼,低下头去不肯抬起来,一只手抓着止血用的帕子,一只手捂着脸,“小姐又说什么混话!奴婢们从小跟着您,您心眼最好,对下人们也好。奴婢们哪里是担忧被夫人责怪,只是看着小姐,从上次落水以后,变得这么虚弱,奴婢们心疼小姐!”
她话落,几个丫头都不约而同地落下泪来。
见她们哭,云姑娘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她已经不记得这几个丫头叫什么了。这几日里,凡是她的魂体控制身体,便会把这几个丫头打发的远远儿的,不让他们跟着。想来,是她没顾虑到,这个几个丫头都是从小陪着自己的,见自己过得不舒坦,几个丫头也会心疼。“是我不好,这几日里事情多了,我便有些烦意,让阿娘和你们,都担心了。”
云姑娘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抚了抚面前帮她止血的丫头的头发。
“小姐……”那丫头唤了她一声,泪水便簌簌地掉落。
洛书便在她们身旁,心想这几个丫头看起来倒是好的。
正好这时候屏儿回来了,后头跟着个年轻的公子。几个丫头连忙退开,将收拾好的地方腾给他们二人。
“先生快给小姐看看,那碎片插得深,血一直止不住!”丫头们中高个子的那个忙唤了一声。
屏儿帮年轻的公子把药箱放在桌上,只见那公子就地蹲下,执起赫徐佳的手看了看,“要用镊子先把里头的碎片给夹出来。”他开口,话里透着冷意。
“去端盆热水来,取毛巾。”他对着屏儿说。
屏儿忙不迭应了,几个丫头便匆匆出门而去。
云姑娘看着身前的公子,眉眼清秀,却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屏儿向来是个重规矩的,然而此刻却顾不上这公子的无礼。
她的目光带了些好奇,却见对面之人突然抬头,四目相对之间,云姑娘看见他的眼睛,是没有光彩的。
“自作孽。”公子说着。
云姑娘地心猛然一紧,这声音,让她很熟悉。
“自作孽!我与你说过,那家伙狼子野心,你不听!害了你自己,又能怪谁?”那句话骤然出现,云姑娘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