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花炸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伴着凤芜踏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洛书未曾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灰白的纸伞斜搭在椅子腿上,洛书的手放在上头,一下又一下拍打着伞骨。
“说的轻巧,我为何被困在这小小的神祠里,你还不清楚吗?若是我能,早掀了外头作乱的东西。”听不出喜悲的声音仿佛一字一句刻在佛牌上的梵文,让洛书听得头大。
她伸手止了凤芜的话,“青鸾帝君只罚你不许离开神祠,可没让你不管。”
“我有什么办法?朝风都报不上去,难道让我一界小仙来插手换这等事情?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她这是对青鸾帝君当初的决断心有不满。
洛书把玩着伞柄,慢悠悠道:“我晓得你是故意不管的,想借此来让帝君见你一面。”
从被罚开始,凤芜已经许久未见过青鸾帝君了,连想为自己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凤芜,当初的事不怪你,可是必须有人承担责任。帝君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你吧。”她抬起眼,直视身旁的凤芜。
女子的黑发盖住了半边脸庞,只漏出另外半边被火焰图案覆盖的面容。“因为我天生带了妖气,你们便觉着是我将消息漏给妖界叛乱之人。”她近乎沙哑的嗓音听来让人打颤。
洛书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接话。
“其实若说起来,我不恨天枢。我自小就是个灾星,原以为遇上青鸾便好了,可是她却亲手将我囚禁于此。”她将发丝绕在指尖,清冷的目光里透出些些寒意。
她身上的妖气似乎更浓厚了些,洛书握住她的手,使她不得不将目光转向自己。“不是的。天枢也好,青鸾帝君也罢,都没有任何人是对你怀有恶意的。”
洛书的眼睛里像是有深深的漩涡,总能让人陷进去。
凤芜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咬着牙的声音十分扎耳,“已经不重要了,我活在这神祠里,靠着别人断断续续的烟火气息过活,与死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当初挫骨扬灰散了神识去,总好过这样不死不活的模样。”
她说到最后几近崩溃,那声音已是呕哑嘲哳之意。
洛书借着烛光看过去,女子只留给她一面侧影,深沉的青丝衬在如玉的脸旁,琼脂点染,红唇紧抿。“罢了,你心里有气,我也不好劝你。这事儿你要是真不管,我便报去给朝风,他总归是守护神兽,不会不管的。”
不得上命,神仙是不允许擅自插手人间之事的。所以即便洛书有心想解了这阴晟之气,也只能等着上头的命令。
“爱去便去吧,总之我是没办法的。”她丢下这段话,便拂袖而去,独留下洛书一人呆在原处。
被扔下的洛书除了苦笑一声,便只好又起身走出了神祠。外头正值风雨大作,街边的古树被风吹得吱呀作响,路上偶有赶路的行人,面色匆匆,身边笼罩着浓浓的黑色气息。
洛书将那把比平常大了一倍的灰白纸伞撑开来,踏着风雨入了街巷。
雨水啪嗒啪嗒打在伞面上,不知为何竟让洛书有些心慌。她加快了步子,要找个无人的地方去通知一下朝风才行。
好容易到了一处废弃的破庙前,洛书站在屋檐底下,将纸伞合上,顺势抖了抖上面的雨水,原本干着的地下霎时间显出一片潮湿。
屋檐上还滴着水,洛书不得不往里靠了靠。眼前的木门还剩半扇仍顽强地粘连在门框上,另一扇则已经倒在地上,被不知多少人给踏过。
她都不用推门就进了庙里。
这里头也依旧是漏着雨水,甚至还混有灰尘的味道,地上有一堆堆骸骨,看样子应该是饿死的乞丐。
洛书掀开挡在面前的横帘,一尊巨大的雕像矗立眼前。“原是月老庙啊,怎么会破败成这样?那老头儿知道了,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样。”她看着那慈眉善目的雕像忍不住脑补了一番。
这里已经废弃许久,连供奉在案前的蜡烛都已经不知所踪,满耳只听见老鼠窸窸窣窣地声音。洛书也不嫌弃,一甩衣摆便席地而坐,“老头儿,你可别见怪!”她合了合手掌,朝着上边被灰尘布满的雕像说了一句。
紧接着洛书从储物袋里掏出云水镜来,素手一点,放在镜子前的一炷香便燃了起来,镜子里头的景象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混沌开,云水现。万物如水,展吾之眼,天地六界,与尔进献!”
漩涡从中间开始扩散,逐渐呈现出清晰的画面。那头蓝衣的少年正睡得香,洛书伸手敲了敲镜面,“你还睡呢,再睡出大事了!”
那少年一骨碌地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巡视遍四周,见洛书正透着云水镜看自己,连忙从地上跳起来,“我说谁扰本仙清梦呢!原是你这个泼妇!”
他插着腰,看样子恨不得立马冲过来打洛书一顿。
“嘁,我懒得与你计较。我还说怎么这么大的事没人往上报,还以为多厉害的东西能遮了你的法眼,却原来是有人在值班的时候打瞌睡啊!”洛书扣着指甲,慢慢悠悠地道。
那头的蓝衣少年急得跳脚,“你混说!我没睡!”
“睡没睡你心里头清楚。人间大都出事了,阴晟之气过重,有东西趁机出来害人,已经枉死好几人了。”
一听这话,那少年冲到镜像之前,恨不能揪着洛书问问怎么回事,“凤芜那个没用的!她怎么不管管!”
洛书白了他一眼,心想你们这对搭档还真是合拍,一个认为一个没用。“这是你俩的管辖之处,我好心好意提醒一声,要怎么做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引渡香快燃到尽头,洛书朝着那边的蓝衣少年挥了挥手,“再见朝风!”
云水镜灭时,那少年几乎快从另一头扑出来,洛书拍了拍胸脯,“还好我灭的及时。”
她可不想和朝风再争下去。那厮贯是个又懒又贫嘴的,这次吃点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