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昌知道黄芸芳的意思,但是却摇头道:“你一个女孩家,又没……过门,千里迢迢,跟我去北平,这算什么事?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京城的风雨都奈何不了我,何况区区北平,我不是周是修,此去手到擒来!”
黄芸芳怔了怔,摇头道:“我也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能在国公身边撰写邸报就好。过去两年,我也算是颠沛流离,吃了很多苦,此去北平,也不会弱不禁风,给国公添乱。”
黄姑娘如此坚持,是她觉得此去着实危险,已经死一个钦差了,那些丧心病狂之徒,还会干什么,谁也不知道。她帮不上别的忙,照看一下,防止有人暗算徐景昌,还是做得到的。
此时黄观也探身道:“定国公,你说的是正理,但我这里也有一番道理,既然有人找到了我,就表明他们想拿我做文章。我要是说话还管用,这帮人就不会狗急跳墙,也好给定国公一个回旋的空间。”
黄观没有往下说,但是意思也明白了,如何证明黄观有用?
那就是破例带着他女儿北上。
先安抚住一边,然后在施展手段……
徐景昌思量再三,叹道:“黄尚书,这么干就是辛苦了令爱,我……”
“伱不要说了。”黄观打断了徐景昌的话,“你要是还叫我黄尚书,我现在就带着丫头告辞!”
徐景昌一怔,忙道:“这是要改口啊……好吧,黄……岳父老泰山!”
黄观哈哈一笑,伸手把徐景昌拉过来,“有你这句话,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徐景昌一愣,下意识道:“岳父让我戒杀?”
黄观哼道:“我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该送这帮人上天!”
黄观怒冲冲道:“今天敢杀钦差,明天就敢杀天子,后天就要夺了大明江山。你万不能客气!”
徐景昌浑身一震,忙道:“岳父高见!”
转过天,徐景昌终于出发了,五千禁军精锐,两个锦衣卫千户,浩浩荡荡,缇骑出动。
最值得一说,徐景昌拉出来四辆一般不二的射虎车,直奔北平而去。
定国公出动,声势浩大,气势如虹。
光从这个排场来说,徐家就坐稳了勋贵头把交椅。
之所以不说是徐景昌领袖勋贵,主要还是徐皇后所讲,他过去光是折腾人,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建树。
这一次如果能摆平北平的事情,那他的威望还会与日俱增,不可同日而语。
徐景昌坐在射虎车里,黄姑娘也穿了一身军中服饰,陪着徐景昌。
有些人很讲究穿衣风格,现代装就很漂亮,古装就一塌糊涂……黄姑娘着实有些优越,她一个女孩子,却因为个子很高,穿上锦衣卫的衣服,也不怯场,还别有一番英气。
在她面前,摆着一张棋盘。
徐景昌欣然大笑,“我可跟姚少师下了一年的棋,不敢说手段多厉害,只是一会儿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啊!”
半个时辰之后,徐景昌已经连输了三盘,输的脸都红了。
“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下棋这么厉害?”
黄芸芳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我九岁的时候,就已经和我爹下个平手了……”
徐景昌顿时老脸通红,他努力回想,“我九岁的时候,身体不好,经常闹肚子。”
黄姑娘忍不住发笑,“你是逃学吧?”
“你怎么知道?”
“我妹妹就用这招!”
一下子又把徐景昌的嘴堵住了。
他只能气哼哼道:“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这样不好,很不好,你知道吗?”
黄姑娘笑道:“知道……我只是想帮着国公分忧,毕竟此去要对付的人,可不简单。”
徐景昌眉头微皱,沉吟少许,就说道:“这样吧,应天的消息,还有锦衣卫的消息,你都可以代我阅读,然后告诉我。这往后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也会跟你说的……到底是同心协力,力量更大一些。”
黄芸芳欣然答应,从此之后,徐景昌果然是轻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可以交给黄芸芳处理,他只管静心思考。
琢磨着北平的事情……毫无疑问,周是修是被人害了。
钦差死了,替罪羊也准备好了,喜峰口参将就是……还想继续往下追查,那就需要派遣钦差,如果这个钦差不行,投鼠忌器,查不出什么,清查军屯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如果还要继续追查,能杀死一个钦差,也就能杀死第二个。
这是跟朱棣叫板,挑战天子权威!
这种事情,一点也不新鲜,那篇着名的五人墓碑记,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但是很显然,徐景昌不是魏公公,朱棣也不是那个木匠皇帝。
想跟我玩这套,你们还差得远。
徐景昌眯缝着眼睛,不断思索……队伍迅速前进,他们过了徐州,穿过山东,进入北平境内。
“国公,前面是通州,武城侯王聪,率众迎接。”得到了手下人报告,徐景昌沉吟少许,就说道:“让王聪过来。”
不多时,王聪就笑呵呵过来,冲着徐景昌施礼,随即道:“我家兄长已经来信了,他跟我说,务必要相信定国公,听从定国公的安排。请放心,下官一定唯命是从。”
“你兄长?是靖安侯王忠吧?”
王聪笑道:“没错,就是他,兄长跟我说了很多次,能有现在的威风,全靠定国公的提携庇护,他说定国公最是知道心疼人的。”
徐景昌哈哈一笑,“这话也不能算错……既然是自己人,我想问一句,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王聪稍微一怔,立刻道:“定国公随便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
徐景昌道:“参议周是修是怎么死的?”
王聪面色凄苦,过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外人也说不好啊!”
徐景昌点头,不测风云,旦夕祸福,这八个字已经够了。
“那究竟是谁下的手,你知道吗?”
“这个事情……他得罪的人太多,想下手的不在少数。”
“那是否有人勾结蒙古诸部,暗害大明钦差?”
“这个……同样驻守边境,彼此挨着,少不得有些友好往来。”王聪的额头已经见汗了。
“那往来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可以泄露军情,甚至从朵颜三卫借兵,欺瞒天子?”
王聪嘟囔了半晌,无奈道:“定国公,咱们或许对借兵这事,有着不一样的看法,下官以为,只要朵颜三卫还听从大明号令,那就是明军,彼此互通有无,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这家伙嘴上这么说,但明显心虚地低下头。
事到这一步,已经很明白了,周是修动了太多人的利益,结果就有人勾结蒙古人,刺杀了大明的钦差。
“你们还真是狗胆包天啊!就不怕这种事情,传到天子那里,惹来雷霆之怒?”
王聪思量再三,终于说了实话,“定国公,你说遇到这种事情,我们能怎么办?要么就严厉制止,谁敢触犯王法,就立斩不饶……可如果这样,就会得罪所有人,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谁都不会放过你的。第二种办法,就是主动收钱,跟他们同流合污,成为犯人。”
徐景昌道:“那你选了哪一种?”
王聪摇头,“定国公,我还是懂规矩,有良心的,我哪样也没选。”
徐景昌怔了一下,笑道:“你选了装糊涂,是吧?这样查暗杀钦差,跟你无关?查贪墨大案,也跟你无关?是吧?”
王聪大诧,却也无奈道:“定国公要是这么说,似乎也没有错……只是还请定国公念在大家伙的情分上,无论如何,也要帮帮下官,下官感激不尽。”
说着,王聪竟然要跪倒磕头。
徐景昌怒哼了一声,“别弄那些没用的……我问你,现在该怎么办?”
王聪想了想,道:“定国公,此事唯有大事化小……周是修的这条命,让喜峰口参将来偿还,如果不够,再办几个人。至于追讨军屯田亩,这事也不难。”
“不难?”徐景昌皱眉头道:“不难为什么要杀人?”
王聪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定国公,此事较真,自然不好办,但是如果高抬贵手,可以把一些商屯转为军屯,凑个数而已,然后去长城以北,划出一片土地,也算作清查的功劳,不就是了。”
“商屯转军屯,商人会干吗?”
王聪道:“他们来九边建立商屯,其实是想换取盐引,只要多给他们一些盐引,他们也就答应了。”
“那盐税呢?又该怎么办?”
王聪道:“这个自有盐运司负责,这些年已经损失了不少盐税,也不差这一点……”
徐景昌终于笑了,“王聪,你可真是个人才,我要是按你说的,是不是就能跟陛下交差,放心回应天了?”
王聪道:“这事还要定国公想办法周旋,如果能说服陛下,北平上下,自然感恩戴德,从此之后,马首是瞻。”
徐景昌点了点头,“好啊!真是高招。”
“来人!”
手下锦衣卫瞬间冲过来。
“把这个渎职的北平都指挥使拿下!”
王聪大惊,“定国公,我,我没有犯罪啊!”
“没犯罪?保护钦差不利,致使钦差死在了蒙古人手里,你有辱国格,九族能不能保住,还不好说,但你这颗脑袋,我要定了!带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