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沈清许又抄了两日的佛经,觉得心态彻底安宁了,才让墨兰将佛经收起来。
墨兰也很高兴,“主子,你应该多笑笑的,接下来几日,你陪我一起养花弄草吧!”
“好。”沈清许点头答应。
墨兰又道:“对了,主子,林夫人过来了几次,说是下次问诊的时间到了,问您什么时候得空。之前我都拒绝了,但……”
沈清许想了想,“让她过来吧,今日已是这个疗程的最后一个周期,错过不好。”
治疗了这一次,她的病,也就彻底好了。
“好,我过去请她过来。”
墨兰离开,半炷香后,林依依独自过来了。
沈清许将她请进屋子,让她宽衣躺到屏风后的软榻上,为她针灸,并用香熏她的肚脐眼处。
这一次,针灸的时间有些长。
结束后,林依依微红着脸坐起来,将衣服都拉上系好,小声问道:“清许,你这边的净房在何处,我想更衣——”
沈清许十分理解,也没觉得有什么。
“让墨兰带你过去吧!”
挥手让墨兰进来,说明情况后,墨兰带着林依依出去,沈清许则独自收拾屋子,以及清洗整理针灸道具。
少顷,沈清许手里正拿着一根较粗的银针,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东西摔碎的声音,其后,便是一道尖叫——
“啊——”
受到影响,沈清许手一抖,银针扎破手指,一滴血流了出来。
沈清许微皱眉,用手帕将血擦去,迅速朝外面走去。
她到时,墨兰跟蓝雨也在,和林依依三个人正围着地上摔碎的罐子,地上,有两只通体幽绿,晶莹润透的虫子在那里翻滚,爬动。
沈清许一见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上前制止她们三人的争执。
“行了,蓝雨,墨兰,别说了。”
“可她的血滴在了其中一只虫子上,这亲……这东西,算是废了。”蓝雨不满道。
沈清许瞪了她一眼,好在的是,她还不算太傻,没将地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给说出来。
“没事,废就废了,反正一开始也做好了失败的打算,剩下的还算够用。只是接下来,你得看好了。另外,这次也算是你自己看护不力!”
“我知道,是我不对……”蓝雨有些丧气。
林依依却上前一步,“清许,这次说到底是我不对,我不该乱碰东西,你也别罚她。”
沈清许还没理她,这时,墨兰注意到沈清许手上的丝帕带着血色。
“主子,你受伤了?!”
“主子……”
“清许……”
三个人都上前来关心,紧盯着沈清许的手指,沈清许无奈,将丝帕拿开丢在地上。
“没事,只是被银针扎了一下,而且,这点伤,于我而言不算什么。”
后面这句话,是对墨兰跟蓝雨说的。
她们最清楚,沈清许那恐怖的治愈能力,即便是断了手,也要不了多久就能长好。
只是,“那也是会疼的啊!”
蓝雨还是不满,不由瞪了林依依一眼。
林依依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更愧疚了,“清许,这次确实是我不对,不该好奇乱碰东西,我跟你道歉。不过,你这些虫子……”
她方才也是更衣出来后,在院子里随意走走,见这罐子奇怪,就想碰碰。
谁料,手刚放在上面,就被蓝雨吓了一大跳,这才不小心打碎了。
而墨兰,则是将她带到地方后就走到了一边,她想着,这点路也不需要墨兰领着,就让她先离开,没想到——
不过,无论如何,打碎东西确实是她的过错。
“但你这些虫子是哪来的啊,长得太奇怪了,你喜欢这东西吗?我刚看见是虫子被吓了一跳,其实仔细看,还是挺好看的。”
就是从未见过,或许,是陛下送的什么新鲜玩意儿吧!
但林依依很奇怪,为何会是虫子,而且,这虫子明明还好好的,为何要说她的血滴在上面,虫子就废了。
没人跟她解释,沈清许只是冲她点了下头。
“今日的治疗已经结束了,以后,夫人就恢复正常了,也不会再有往日烦忧,以后……”她这里,也不必再来了。
沈清许正准备说下去,墨兰突然拉了下她的衣袖。
“主子,你看……”
顺着墨兰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地上的一只虫子,已经爬到了沈清许方才扔的帕子上,正待在那有血迹的地方。
沈清许皱眉,正准备将帕子捡起来,这时——
却见那枚原本通体莹润透绿的虫子,在接触到那血后,变成了红色,其后,另外的一只虫子,也随之变成了红色。
“主子,这……”
“天啊!”
墨兰变了脸色。
蓝雨更是直接惊呼出声,随后又捂住嘴。
两个人的目光,惊疑不定,不断在沈清许与林依依之间徘徊。
而沈清许的脸色,也瞬间骤变。
“这虫子,怎么突然变颜色了?”
林依依此时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抬头发现沈清许铁青的脸,以及蓝雨二人面色不对后,也察觉到不对劲,正准备询问,却见沈清许突然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毫不犹豫便在手上划了一道。
鲜血涌出来——
“清许——”林依依被她的举动吓住。
却见下一刻,沈清许将受伤的手放到那枚虫子身上,滴了一滴血。
虫子依旧是红色,没有变化。
沈清许又抬头看林依依,她的眼神,竟叫林依依觉得害怕,连忙退了两步。
但却还是晚了,林依依也不知她是怎么动作的,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她面前。
林依依甚至都没注意到她是怎么过来的,下一刻,沈清许用手一划,林依依的手也同样被割伤,鲜血滴在另一枚虫子身上。
这次,两只虫子身上的红色变得更艳了,鲜艳的,如同血一般的颜色,仿佛象征着血缘。
作为蛊虫的炼制者,没有人比沈清许更懂,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她盯着林依依有些害怕的脸看了半晌,突然便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原来,竟是如此。”
这可当真是太可笑了。
原来,她竟是林依依的孩子,难怪,难怪嬷嬷会那般待她,会不惜将小主子留下的唯一血脉炼制成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王蛊,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恨啊!
因为恨着她,因为她才是林依依的亲生子。林依依抢走了沈舟的关爱,而柳莹莹那时的处境又不妙,或许柳莹莹并无察觉,但嬷嬷却看得更清。
所以,趁着林依依生产,那时柳莹莹在府上尚且还有些势力时,嬷嬷便将两个孩子调换了。
并且,没有将此事告知柳莹莹。
因为那时的柳莹莹,绝对不会同意此事,至于之后不说,或许便是一个希冀吧!
也或许,是看柳莹莹本就待她没多好,或许是觉得柳莹莹那时需要一个寄托,便什么都没告诉她。
而沈清许一直以来没有怀疑,所依赖的,便是自小过目不忘,没有人会对一个婴孩刻意表演,撒谎。
柳莹莹的表现,让她笃定自己是她的孩子。
尽管,若是别人经历这般的事,肯定会怀疑自己是否是亲生的,但她,却仗着自己记忆好,便自大的,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实的,且从来没有怀疑过。
然而,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并且在迟到的多年后,才让她明白了过来。
原来,竟是如此。
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不得不说,这报复,很成功。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凭什么她生来就被贴着错误的标签,生来便因为是柳莹莹之女而受尽欺辱,生父不管,将她丢在小院里自生自灭,下人们见风使舵,也将恶意肆意宣泄在她身上。
后来,又将她送回到林依依的故乡。
在那里,曾经受过林父帮助的,心里藏着恶意的,无论好坏,都打着正义的幌子,对她批判,肆意欺凌。
就连孩童,也因为家里大人的教导,而自以为是地在那里天真地伸张自以为的正义。
这铺天盖地的的恶意,她又该去怪谁呢?
曾经,她怨过林依依,怨过沈舟,也怨过柳莹莹,可是,怪林依依吗?那些人打的是她的幌子,但她自己却什么都没做。
更甚至,她也切实是被柳莹莹欺辱过的人,她只是在被柳莹莹抢走未婚夫后,依旧将心放在沈舟身上,并嫁给他做了小妾而已。
按照这个时代的逻辑来看,她根本没错,甚至还很吃亏,因为这时代,本就是允许三妻四妾存在的。她本可以做正室,却沦为妾,在伦理道德上,她是被时下百姓同情的那一方。
可是,这并不妨碍沈清许在心里怨她,同时,她也恨沈舟,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间接导致这一场悲剧的人。
对柳莹莹无情负心,对她生而不闻不问,将她丢到乡下,一去便是那么多年。
她也恨过柳莹莹,但是,却是柳莹莹给了她生命,并且,人早就已经死了。
可是,如今,当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命运交换的落差后,沈清许突然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感觉。
原来,她这么多年背负的那些恶意,原本都应该是另一个人的。
原来,她其实才是沈舟跟林依依的女儿,原来,她本来应该如同沈佳一般,自幼被宠爱着长大。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自幼便被丢在院子里自生自灭,柳莹莹偏执疯狂,时而管她时而又不管,爱恨交加!柳莹莹死后,更是被亲生哥哥陷害推下冰湖,被嬷嬷灌下一碗药,从此沦为王蛊的饲主,成为一个注定活不过二十,活到了就会危害天下的怪物!
而她真正的生身父母,则是在任她自生自灭的同时,又对另一个人的孩子宠爱有加。
并且,把原本对柳莹莹的怨恨,全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
“呵,可笑!”沈清许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清许,你到底怎么了?”
林依依此时还不明所以,但是,看着沈清许仿佛突然遭到莫大打击,瞬间生无可恋的模样,她竟是一时有些忧心。
她也不知何故,明明该是怨恨讨厌这个孩子的。
可是在真正相见后,却发现她与柳莹莹毫无相似之处,甚至,还让她无端觉得有些亲近,总觉得……
也是因着这份亲近,尽管沈彦跟沈佳都不满她总来找沈清许,但她却,莫名很喜欢她这里,觉得清净。
“清许……”
林依依伸手想碰她,沈清许却突然将她推开,“滚开!”
这一下,本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是林依依却突然晕了过去。
“主子,她怎么了?”蓝雨小心将人扶着,这可是主子的生母,这要出了什么事……
“不好,她刚才应是不小心沾到了主子的血,中毒了。”墨兰迅速检查道。
“快给她解药!”
不用沈清许吩咐,墨兰也早已经开始动作,从兜里将常备的解药拿出来,塞进林依依嘴里。
“主子,这……”
墨兰跟蓝雨都看着沈清许,有些拿不准以后对林依依的态度,这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她们也都是知道沈清许往事的,一时也难免愤慨,上一辈的事,算到小辈的头上又算是怎么回事?
更何况,主子的命运还这么惨,简直堪称是命运作弄。
如今,沈清许不发话,她们也拿捏不准以后对林依依,对侯府,该是什么态度。
不一会儿,林依依便醒了过来。
这会儿,沈清许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我这是怎么了?”
见她醒来,沈清许往后退了一步,道:“方才推了你,是我不对,我身上带着毒,你方才不小心沾染了,毒已经解了,接下来可能会不舒服一阵子。”
“你走吧!你的病我已经为你治好了,从今往后,我这方院子,你不必再来了。”
说着,沈清许背转身。
听见自己以后都不能来,林依依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是因为我打碎了这罐子吗?我知道,此事是我不对,以后在你的院子里,我定不会乱碰东西,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