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萧家留下了一批人,其他人全都启程离开了蒂尼星。
凤殊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还救了范萧黎萧九衡亲姐亲姐夫的独女,五六岁的样子。
当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在舅舅的星舰上,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压根就没有哭哭啼啼地表示害怕之类。不知道是感激还是真的喜欢,只要不是睡觉洗澡等不方便跟着的时间,她跟表弟萧天放一样,不分白天黑夜,总是缠着凤殊,以至于对比起来,萧九衡反倒像是被姐弟俩一致抛弃了那般,哭笑不得。
因为已经送过一对双鱼佩给萧天放,不送范萧黎好像也说不过去,凤殊便送了一对月牙形的胸针给她。小家伙爱不释手,每天都要别着胸针出场,导致萧天放没多久也开始模仿她,每天醒来手里都要握着双鱼佩,但凡见不到就会哭着到处找。
航行一个多月后,星舰群开始分道扬镳,到了最后,只有三艘星舰朝中央星域驾去。
“姨姨,黎黎要听故事。”
这一天,范萧黎同样是一大早就跑来敲她门。
如果不是萧九衡坚持姐弟俩要跟着他睡,凤殊怀疑小家伙要从早到晚都粘着她,而不是在睡觉时间放她一马。
“要听什么?”
凤殊抱起她,直接就进了盥洗室,自己洗漱了一番,又替小家伙扎头发。
“姨姨讲,姨姨讲的黎黎都爱听。”
凤殊给她讲了一个祢衡击鼓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叫祢衡,非常的有才华。他交了一个好朋友,名字叫孔融。孔融跟一位叫曹『操』的大人物交情很好,便跟对方说,他的朋友祢衡是个非常不错的人才。曹『操』希望能够请祢衡帮他忙做事,但祢衡讨厌他,谎称自己有狂病无法替人做事,转头却又对其他人说些关于曹『操』的非常不好的话语。
曹『操』虽然是大人物,但听见这样的话还是很生气,他知道祢衡擅长击鼓,便故意召他做鼓吏。然后召集了很多很多人,前来听他敲鼓。祢衡按约前来,击打了一首非常悲壮的《渔阳参挝》。”
凤殊将一块雕刻成鼓状的时光石与一把小小的槌子状时光石拿出来,轻轻地敲了敲,然后使用内力击打在石头上,模拟出阵阵鼓声。
罢了才继续讲故事,“在座听鼓的所有人都非常的欣赏他的古曲,但当中也有鼓吏非常不满意祢衡的出『色』表演,认为对方抢了自己的风头,便有心想要让他出丑,表示既然成为了鼓吏,那么就算他是才华横溢的读书人,也应该穿上打鼓人的衣服。祢衡知道这是因为曹『操』有心羞辱他,所以这人才会无所顾忌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来要求他换衣服。
他从容不迫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曹『操』面前脱掉了自己的裤子,跟着除去了上衣与帽子,面不改『色』地换上了打鼓人的专用衣物,完美地演绎完毕,才徐徐离场。曹『操』想要羞辱他,却被反将一军,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被祢衡羞辱,心里非常想要杀掉他。孔融打了圆场,消解了他的悲剧。
尽管有孔融这个朋友不时地替他说好话,祢衡依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大骂曹『操』,曹『操』忍无可忍,便直接让人将他送给了另外一个大人物刘表。他对刘表就像对曹『操』一样,目空一切,态度非常轻慢,经常大骂刘表,刘表也受不了他,转手就把他送给了另外一个叫黄祖的江夏太守。
黄祖本来也很欣赏有才华的人,但可惜祢衡始终不改恃才傲物的『性』情,跟黄祖一而再再而三地起言语冲突,像骂曹『操』、刘表一样骂黄祖,黄祖一气之下就把他给杀了。”
范萧黎对打打杀杀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尽管才五岁,但是已经从父母那里听过了不少关于人类与虫族的大战故事,对于人杀人、人杀虫、虫杀人、虫杀虫之类的故事情节接受度非常之高。这也是为什么凤殊在先听了她的几个故事之后,也毫不避讳这些人类自相残杀的古老故事。
就算范萧黎以后长歪了,源头肯定也是在她的那一对心大的父母身上,而无法追究她这个半道上只给讲过几个故事的陌路人。
好吧,得承认的是,凤殊并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个年龄的孩子相处,所以在讲故事无明显下限的情况下,她便很少去思考更加恰当的界限之类的问题,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引起孩子不适,自然就不用承担责任,也自然可以张嘴就来。
范萧黎对故事本身的兴趣还没有对那一段鼓曲高,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她击鼓,凤殊不厌其烦地为她演示,尽管不是真正的击鼓,但是那古朴的曲调依旧让小家伙入了『迷』。
同样喜欢的还有小绿,它这是第一次听到来自远古的声音。
“你太偏心了,凤殊。我跟你相处了这么多年,你都从来没有给我敲过鼓。这幼崽一说,你就不厌其烦地敲了一遍又一遍,太过分了,明明你是我的饲主,不是她的妈妈。”
凤殊哭笑不得。
“你又不是幼苗,怎么跟一个人类孩子计较?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听鼓声啊。以后你喜欢,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在旷野里给你演奏一番,真正的击鼓,我会好几种鼓曲,你想听十遍我就给你敲十遍,你想听百遍我就给你敲百遍,怎么样?够朋友了吧?”
“百遍怎么够?我要听千遍万遍!”
“没问题,只要情况允许,乐意为你效劳。”
她这么一说,小绿高兴了,看着范萧黎也顺眼多了。
恰在此时,敲门声再起,小家伙高兴地跳起来,自动自发地去开门,人都还没有见到,就开始大喊,“舅舅。”
她得到了一个例行回答,“嗯。听完故事了?”
“嗯嗯,姨姨击鼓好厉害,比祢衡要好听一万倍。”
“祢衡?”
“很久很久以前有这么一个很会很会骂人的人,他总是骂人,曹『操』就让他击鼓,他脱掉了全部衣服,羞死人了,因为太会说脏话啦,后来就被送给表表了,表表也不喜欢他,又把他送给了黄黄,老跟黄黄吵架,黄黄也受不了他,就把他给杀掉了。这个倒霉的人就叫祢衡。姨姨说他很会击鼓,不过肯定没有姨姨的好听。我刚才连听了这么多次哦。”
小家伙张开手掌,数了六次,“看,这么多次。”
“嗯,阿黎喜欢就好。”
“呀呀。”
萧天放被放在地板上,立刻摇摇晃晃地朝着凤殊走去。
“不是呀呀,是姨姨。弟弟你怎么还不学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被教导过喊爸爸妈妈,还是因为照顾他的那个姐姐从来就不爱对他说话,以至于萧天放直到此时此刻,也只会发出语意不明的声音。
“弟弟还小。”
“可是我八个月就会喊爸爸妈妈了。弟弟不是十一个月了吗?我教了他这么久,他都不会喊姨姨,真是笨死了。”
嘴里抱怨着徒弟太笨,范萧黎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跟着摇摇晃晃的萧天放走着,怕他突然摔下来,还张开了双手,随时准备着抱人。
“叶女士。”
“九爷。”
凤殊抱起了萧天放,“睡醒啦,小家伙?”
萧天放咯咯大笑,小脑袋不断地蹭她的脸,小手还直接放在她的胸上,萧九衡在一旁看得尴尬不已。
凤殊逗弄了他好一会儿,便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任由范萧黎开始每日功课教表弟学说话。
“爸爸。”
她指了指萧九衡。
“呀呀!”
萧天放拍着手掌,笑容灿烂。
“不是呀呀,是爸爸。”
“呀呀!呀呀!”
萧天放的小胖腿晃得越发欢快了。
范萧黎是个非常有耐心的小姑娘,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纠正他。
“叶女士是要去中央星域的哪一个星球?我可以先将您送到目的地,再回天极星。”
“我?本来就是出来游历的,到哪游历不是游历?天极星就天极星,正好可以去领略一番首都星的美景。据说那里的景『色』非常壮观,是真的吗?有什么我不能错过的景点?”
小绿觉得她这样有些装模作样,“喂,你还真的准备装下去啊?这萧家就跟你老公家一样,出过不少元帅的。你还不如自报身份。”
“我记忆全无,就算以前在天极星住过,现在也压根就想不起来任何景点,旧地重游一番也不错,说不准还能够找回一些记忆,一举两得。
不能够自报家门,不是因为我想要隐瞒,而是为了你着想。真正的有眼力的人,说不定能够透过时光石,直接知道了你的存在。
不确定我是谁,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找不到具体的人,再心动也惘然。但要是知道我是君家媳『妇』,就算不敢直接为难我,肯定也会给君家施加压力的,元帅上面好像还有个什么大帅、元首之类的,那人要是下令,难道君家还敢明着反抗?”
“好吧,算我没说。”
小绿很光棍地认了错,在涉及自己的安全问题上,它还是很听得进去意见的。
萧九衡介绍了几个景点,踌躇半晌道,“叶女士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凤殊的人?”
凤殊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显,“凤殊?”
“嗯,我的一个朋友。”
萧九衡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微脸红,“她虽然年纪很轻,但是『性』子沉静,非常精通华夏远古文化,您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而且对远古的华夏故事似乎也深有造诣。”
“哇,凤殊,这个人搞不好真的是你的朋友。他好像对你很有好感哦,你看他脸都红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他『露』出这种青涩的神情。”
小绿惊讶得哇哇大叫,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
凤殊哑然失笑。
她下意识地相信了他的话。
这段时间,虽然交谈得不多,但是以她的耳力,自然能够从他的属下嘴里听到他的一些个人信息,加上一些额外的观察,尤其是从范萧黎嘴里得到的某些事情验证,可以看得出来,这个萧家九爷品德还是相当说得过去的。
“我的确认识一些擅长华夏远古文化的人。如果她没有伪装名字的话,我认识她也说不定。”
萧九衡精神大振,立刻追问什么时候在哪里遇见过疑似凤殊的人。
凤殊微微一笑,再次打太极拳似的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将球踢回给他。
萧九衡也知道自己太过心急了,确认从她这里得不到精准的消息后,便转了话题,耗了三十分钟后,如同往常一般带走了两个孩子,以免他们缠她太长时间。
“他是你的朋友的话,告诉他也可以吧?没必要像惊弓之鸟一样,见到谁都战战兢兢的,只想着提防。凤初一说过了,只有将心敞开了,才能够拥抱整个世界。”
小绿难得遇到个乐子,岂料她却三言两语地将人挡了回去,没有好戏看,难免就嘀咕起来。
“这是权宜之计。真是朋友的话,以后再见面也是一样的。”
凤殊起身走到了窗壁前,看向空无一物的星空,“他说不用半个月,我们就能到天极星了。你说,是第一时间直接回君家好,还是先去转一圈再说?”
小绿无所谓,“随便你啊,反正我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对于它来说,哪里都是新鲜有趣的有待开发的新大陆,去哪都没差。
“要不我们直接去第一军校?反正都要见面,直接去看两个幼崽好了,给他们一个惊喜。”
“你傻啊,真的直接去了,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凤殊摇头,已经不奢望从它那里得到好建议了,这种时候,她倒希望梦梦能够醒过来,跟她唠嗑唠嗑,语气虽然更不好,但是内容还是比较有建设『性』的。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凤殊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起来,到了最后三天,连觉都睡不好了,整个人绷得就像是一张拉满的弓。
近乡情怯。
哪怕她脑海中对天极星没有任何具体的印象,对君家同样没有任何栩栩如生的记忆,但只要一想到立刻就可以看到凤昀跟凤圣哲,她就又是激动又是恐惧,一边想要尽快靠近,一边却想要快点远离,整个人如同被劈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部分,每分每秒都朝着不同的方向撕扯着,让她简直难以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