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表情冷沉的斜晲着她,微微张开嘴发出更加冷沉的声音:“你如今已是王妃,以后这整个王府的庶务都需要你来打理。让你看这些账本,是要让你尽快了解王府每年的开销和进账,日后这些东西都需要你亲自过目。”
这、这是要把管家权交给她的节奏?
白月初心里真是又惊又喜,惊得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管理一个大家族,喜的是老夫人居然已经这么看重她了。
记得书里的老夫人,直到最后也没有把“白月初”看成真正的儿媳,一切都是为了破除离家的诅咒。而且书里的老夫人一直很看重晏宁儿,等到晏宁儿成为王府妾室的时候,便一步步将管家权交给了晏宁儿。
想到这些,白月初又激动起来。
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就代表自己的努力终于有成效了?
人嘛,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只要感情深了,自然就会生出许多的不舍和不忍心。
说不定以后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呢,万一她真的能劝阻老夫人不再执着破除离家诅咒呢?
白月初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是信心满满。
“初儿谨记母亲的教导,这边把账簿拿回去研究。”
她话音落地,詹嬷嬷便叫人进来把箱子抬去银阙阁。
白月初这会儿有些亢奋,就想着不如趁热打铁赶紧回去看账簿,于是就起身向老夫人告辞。
“五日后再过来,我亲自验查结果。”老夫人忽然又开口说道。
心里的亢奋瞬间就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白月初用力咽了一口口水,正想再向老夫人多讨几日,谁知对方好似算准了她会如此,直接闭上眼睛不理人了。
白月初百感交集地抿了抿嘴,在詹嬷嬷安抚的眼神中,颓丧地离开了扶风院。
那么一大箱子的账簿呢,五天就要看完,而且还要考试,她怎么觉得老夫人像是在故意刁难她呢?
白月初觉得自己就快疯掉了,她天生就对数字不敏感,上学的时候就偏科严重。现在却要看这么一大堆账簿,而且还要在五日内吃透,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残忍。
第一天看账簿的时候,白月初的脑海里不停旋转了各种大写数字,看了不到半天就已经头昏脑涨了。
更别说很多东西她听都没听说过,还有那些进账,她根本也不了解王府有多少家庄子,又有多少商铺外租。
她耐着性子研究了一整天,非得没有任何进展,还把她自己给看糊涂了。
要不是离月冥心疼她,熬夜给他讲解了王府内外的产业,她感觉自己第二天就可以直接把账簿扔掉了。
一脸两个晚上离月冥都陪着她熬了夜,白月初回过神的时候,便忍不住心疼起来。
想到对方次日天未亮就要起身去上早朝,心里更是愧疚不已。
“现下已经三更天了,你快点儿休息吧。”白月初伸手盖住离月冥身前的账簿,歉疚地催促对方去睡觉。
离月冥揉了揉眉心,好整以暇地望着满脸担心的小娘子,笑着问道:“这些你都能看懂了吗?”
白月初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道:“差不多了,再有不懂得,我明日可以去请教账房管事。这两日你也忙坏了,赶紧去睡觉吧。”
离月冥也没有再客气,起身拉上女子的手,“娘子陪我一起去歇息吧。”
五日的时间过得很快,快到白月初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约定的期限一到,白月初便叫人把账簿重新抬回扶风院,自己也视死如归般地跟了过去。
“都看完了?”老夫人盘腿坐在软塌上,手上捻着佛珠,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白月初紧张地双手交握,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地摇摇头,“没有,只看了一半,是过去两年的账簿。”
她说完,暖阁里便陷入诡异的寂静。
白月初屏住呼吸,悄悄观察着老夫人的态度。
然而对方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根本看不出她此刻的态度。
老夫人一直不说话,白月初紧张过后也渐渐淡定下来,未免局面继续尴尬下去,她便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双手递到老夫人跟前,开口解释道:“这是儿媳看完账簿以后做出的总结,请母亲过目。”
老夫人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抬眼皮扫向她手里那本小册子,稍作沉默后,便抬手接了过来。
白月初后退两步,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她的总结写的不算太长,而且还被离月冥略微修改了几处,虽然那些字看起来还是不怎么好看,但最起码内容还算紧凑,且条理清晰,非常直观地点出了账簿里的利弊。
老夫人很快阅览完毕,合上小册子,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这上面所写都是你自己的看法?”老夫人沉声问道。
白月初心里一顿,如实回道:“我拟的草稿,王爷又为我修改了几处,所以是我与王爷共同的成果。”
老夫人点点头。
“你只看过近两年的账簿,能有这些心得已是难得。但是治家需考虑方方面面,更要纵观全局,你这些心得太过浅薄了,把账簿拿回去继续观摩。”
这下子白月初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她来的时候是抱着受罚的决心,想着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老夫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结果对方并没有在意这个,她本该庆幸的,谁知接下来还有任务。
而且又是账簿,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老夫人又发话了,“五日后再过来告诉我结果,去吧。”
“是,儿媳记住了。”
这几日为了看账簿,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看亲亲的小外甥了,心里着实想念的紧。
那小家伙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
那粉扑扑肉嘟嘟的小脸蛋,轻轻捏一下都觉得滑嫩无比,手感颇好。
而且小家伙很会长,那张脸可是继承了宁儿和君九思的所有优点,长大以后定然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美男子。
“姒玉,今天不看账簿了,收拾收拾,咱们去忠义侯府看望三妹妹去。”
半个时辰后,王府的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外。
守门的侍卫与门房自然是认得白月初的,当下就请人进府了。
原本门房是叫了个路过的小丫鬟来为白月初引路的,不过被姒玉婉拒了。
去晏宁儿那里的路她们早就熟记于心,自己就能走过去。
然而主仆二人还未走到后院,半路上竟遇到了一位熟人。
在侯府见到他,白月初还是挺惊奇的,毕竟在她的印象中,这个人与侯府并无交集。
“见过王妃娘娘。”
白月初对那人点头,回上一礼:“见过伯爷,宫大少爷。”
“王妃娘娘又是来探望三弟妹的吧,你们姐妹间的感情真是好。”宫九章客气地说道。
自从得知宁儿如何会早产以后,白月初对宫九章便有些防备和厌恶,但现下遇到了,也不得不摆出一张笑脸寒暄几句。
“我们还有要事在身,王妃请自便。”几句客套完,宫九章便对白月初拱了拱手。
白月初也没有久留的意思,便对二人点了点头,继续往后院走去。
谁知她才刚走出几步,一直沉默着的苏穆青忽然开口了,“敢问王妃娘娘近段时日过的可还好?”
对着一个已婚妇人问这些,难免显得暧昧了些。
所以,现在不仅白月初有些尴尬,宫九章也非常惊奇地看了苏穆青一眼。
白月初转过身向苏穆青行上一礼,温和地回道:“王爷一切安好,多谢伯爷挂怀。”
苏穆青的眼神微微一僵,但很快就被温雅的笑容所取代,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
“那便好,告辞。”
白月初站在原地目送着宫九章和苏穆青的背影,心里不免生出一丝疑惑,苏穆青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已经知道她梦到过邱家的事情?
“王妃?”
姒玉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瞬间就打算了白月初的思路。
“没事,走吧。”
时隔多日再次看到小外甥,白月初抱住以后就不肯撒手了,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喜欢小孩子呢。
“辞儿小宝贝,这次姨母来的匆忙,没有给你准备礼物,你不会生姨母的气吧?”白月初对着小家伙越来越喜欢,就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我们辞儿小宝贝这么可爱,肯定不会生姨母的气,你放心,等到你满月的时候,姨母定然送你一份大礼。”
晏宁儿在旁边看着很是无奈,不过脸上还是带着幸福的笑容。
“再过三日辞儿就满月了,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看着辞儿一天一天的长大,我这心里就越来越充实。”晏宁儿忍不住感慨道:“辞儿就是上天赐予我的珍宝。”
白月初忍不住笑起来,一边哄小家伙睡觉,一边揶揄道:“还是我会宠坏辞儿呢,我看啊,你才是最宠他的那个。”
晏宁儿笑着接受了她的说辞。
“我瞧着你最近的气色好了不少,自己感觉如何呢?”白月初看到宝宝睡着了,边走到床边坐下。
晏宁儿稍微往里面让了让,低头望着熟睡中的小家伙,轻声回道:“感觉还不错,已经没有盗汗的症状了,胃口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那就好,你现在是非常时期,辞儿这里有那么多人伺候着,你也不要太操心了,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白月初每次过来都会叮嘱几句。
“姐姐,你如今是越来越啰嗦了。”晏宁儿笑着打趣对方一句。
白月初不满地丢过去一个白眼,可心里却有些介意,难道自己真的便啰嗦了?之前就被莞儿说过几次,现在又被……
等等,莞儿,她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宁儿,前几日我进宫的时候,遇到四妹妹了。”
晏宁儿顿时眼前一亮,赶紧问道:“四妹妹过得如何?”
“她如今在蓬莱殿做事,是莲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看起来过得还算不错。”白月初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她竟然跑去当了宫女?这还是我那个心高气傲的四妹妹吗?”晏宁儿不敢置信地瞪了瞪眼。
“人嘛,总是要经历过一些事情才会改变,莞儿能够放下对身份的成见,可见她是真的长大了。”白月初感叹一句。
“我记得姐姐和那位莲贵妃有几分交情,对吗?”晏宁儿突然问道。
白月初点点头。
“那四妹妹在她身边,应该能好过些。”晏宁儿放心地说道。
家里还有一堆账簿要看,白月初又在侯府待了半个时辰,连午膳都没有来得及用,便匆匆告辞回王府了。
三日后便是辞儿的满月酒,到时候又会耽误一天时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在期限内看完剩余的账簿。
回到王府时已经过了午膳时间,离月冥并没有回府,白月初便凑合着吃了一碗面。
最近总是熬夜,精神非常不好,坐在书案后刚刚看了几页账簿,白月初便有些坐不住了。
“算了,先去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晚上继续加班吧。”
白月初自言自语地站起来,跟着伸了个懒腰。
然而她这个懒腰还未收回来,拂冬便跑来二楼卧房说道:“宫里送来赏赐,指名是送给王妃您的。”
宫里送来的赏赐?难道又是莲贵妃?
白月初的瞌睡瞬间就被赶跑了,快速整理了一番衣裙,便去前院领赏去了。
这次送赏赐只过来一位内侍,手里捧着一只描金嵌银的木匣,端看盒子便知里面的东西并非凡品。
“多谢贵妃娘娘的赏赐。”白月初双手接过锦盒,磕头谢恩。
用银钱打发走内侍以后,白月初便抱着盒子回了银阙阁。
被这么一打扰,她是彻底没了睡意,索性在桌边坐下打开那只木匣。
里面赫然放着一柄玉如意,约莫九寸长,是用罕见的凤血玉雕刻而成,通体红白相间甚是别致。
“贵妃娘娘怎会突然送来一柄玉如意呢?”姒玉看到赏赐以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凤血玉极是难得,只有宫里的主子们才能用得起,而且不是每位主子都能拥有。
现下不是逢年过节,亦不是王妃的生辰,贵妃娘娘却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也不知这中间是否有什么深意?
到底是跟了白月初这么久的人,姒玉心里的疑惑,也正是白月初心里的疑惑。
只是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
“算了,贵妃娘娘大概就是一时兴起吧。”白月初把手里的玉如意递到姒玉手里,吩咐道:“把它放到博物架上吧。”
这段小插曲过去以后,白月初便继续去研究账簿。
有了之前那些基础,现在再看起账簿就比以前轻松多了,虽然仍有不解之处,但是大致都能看明白。
她先把那些不明白的标记下来,等过两日再一并请教账房管事。
不知不觉间,辞儿的满月宴就到了。
白月初早早准备好大礼,等着离月冥从宫里回来以后,便一起去侯府赴宴了。
这次侯府办满月宴,比当初给两个儿子办婚事的声势大了不知几倍,京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请来了。
甚至还有几位公主与皇子露脸,足见侯府是多么重视这个嫡孙。
来到侯府以后,离月冥便被同僚拉去寒暄了,白月初也正好趁此机会去看望自家小外甥。
谁想,晏宁儿的院子里也是挤满了人,宫家的族亲们就不用说了,还有几个与晏宁儿交好的世家姑娘,以及与侯府、晏家交好的世家女眷们。
很多人对白月初也是有些印象的,她刚出现在院子里,便开始不停地接受众人的拜见。
一个两个白月初尚能应付,可是多了她就觉得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