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两条人影悄无声息的从玉岩关军营中窜了出去。一为叶挽,一为朱桓,两人都是身手过人身经百战之人,想要躲过守夜将士们的注意并不是难事。两人身穿黑衣,一言不发的朝着关外北面的方向行动着。
朱桓惊奇的发现,叶挽无论是身手还是轻功好像都精进不少。他虽不是暗阁中轻功最好的,但也只是仅次于丹青而已,他原本做好了提着叶挽行动的准备,一路快速北行,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搜寻到北汉军营的方位。但是他身姿轻盈的疾行之时,却发现叶挽的速度并没有比自己慢多少,且悄无声息,身段轻柔的几乎能够融入在这个黑夜当中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过想来也是,有主子指导,叶挽就算是再蠢也该学会了不少东西了吧。
若是叶挽此时知道朱桓心中的想法,肯定要大大的嘲讽回去。她当初闲在将军府里的时候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锻炼提升自己的身法和武学,跟忙的昏天黑地的褚洄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两人一路潜行,凭借着叶挽几个时辰之前记在心中的关外的沙盘地形图,朝着鹰涧峡的方向摸了过去。鹰涧峡作为关外的必经之地,险要又重要,否则当初定国侯谢将军也不会硬生生的在这里被困了半个月有余,因为即便是知道这边有危险,想要去到北汉边境还是得经过此地。
叶挽紧皱着眉,看了一眼身边的朱桓。鹰涧峡的峡口有少数一些北汉士兵把手,他们想要不动声色的进去查探一下是什么情况根本就不可能。不过好在这里人数并不多,真有心想要查探的话是可以解决掉这儿的人的。
可是那之前赶来这边的斥候们又是什么情况?他们如果必经此地,那么势必会引起北汉人的注意,被捉住的几率的确很大。但是身为斥候,首要因素就是要学会潜伏,总不能那些失踪的百余斥候们全都想也不想的就从鹰涧峡正大光明的通过吧?
还有第二条路,就是大昌平岭内的一处悬崖峭壁。是当初叶挽和七队兄弟们为了救谢将军之时临时发现的道路,或者说是褚洄从前的发现的一处悬崖,被叶挽借用来做“天桥”罢了。
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浪费着去大昌平岭内绕上一圈了,打草惊蛇未必不行。
叶挽再次看了朱桓一眼,悄无声息的朝着峡口守卫的北汉将士们摸了过去。
北汉将士人高马大,从前对决之时就发现他们一个人的力气几乎可以抵得上三个人的。不过再强壮的大汉在灵活诡变的身法和削铁如泥的蚀日匕首之下也算不了什么。
蚀日出鞘,必将沾血。在这般静谧安详的夜晚,一柄吹毛立断的匕首轻描淡写的划过某人的脖颈,匕首与人骨摩擦,发出了细微刺耳的声响。一道道血线在那些守卫将士们的脖颈间出现,下一秒即是如漫天喷洒的血花一样飞溅而出,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倾斜着,露出了当中被割了小半截的森森白骨。
血与肉混合,不多时就将这边浸成了一片血液的湖泊。
朱桓不甘落于其后,不过长剑太过晃眼,若是被月光照耀发出亮光,反而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他颇为嫌弃的徒手穿梭在分散的北汉将士身边,无情的折断了一个又一个人的颈骨,发出“嘎啦”的清脆声响。相比叶挽刀刀抹脖子的快速,他的进度就显得有些慢了,朱桓气结,却没什么办法。
不多时,这边守卫的几十北汉将士们就在不知不觉中葬送了性命,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全军覆没。
他们原本留守在这边就已经做好了身处险境的准备,以防万一在大燕将士突然发难之时能够第一时间传消息回主军营去让呼察汗将军和那木亚将军知晓。不过他们倒是没有想到,大燕在斥候莫名其妙的折损百余人的状况下还敢偷偷摸摸的以少数几人的规模潜行过鹰涧峡,以至于这些留守的将官们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半句喊声都未传出,就在顷刻之间丧命于此。
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少数几人是只有两人,其中一个还是大燕中护军现在的主帅巾帼将军本人。
“这里可疑。”叶挽沉吟道。
朱桓冰凉的眼睛扫过鹰涧峡的峡谷,眉尾微微跳动着。他鼻间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这边新鲜血液迸发出的血腥味和腐朽味道,或许说,是不属于这些北汉糙汉子的味道。“那边。”他袖手微抬,指了指峡谷的方向。
朱桓到底是刀尖上舔血存活至今的暗卫,对尸首血液的灵敏程度比叶挽要好的多。叶挽顺着他抬手的方向看去,黑黝黝的峡谷口大大咧咧的矗立在原地,其间一片幽黑沉寂,好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口,在悄无声息的说着“来啊,来啊”。
如果燕绥屡次派人寻找都毫无下落,甚至一去不回的话,那这个鹰涧峡必当存在着巨大的问题。
叶挽眯了眯眼,即便这鹰涧峡口当真就是什么吃人的地方好了,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进去的。正想着,她就毫不犹豫的迈步朝着鹰涧峡内走了进去,朱桓没有迟疑,紧跟其后。
不过……再给叶挽一次机会的话,她一定会犹豫一下再考虑自己要不要走进来。
明明鹰涧峡还是当初的那个鹰涧峡,但一走近叶挽就闻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腐臭和腥味,就像是从前在宿舍里某个不讲卫生的姑娘在夏天堆了四五天的厨房垃圾,吸一口气就能晕过去的那种。
这腐臭味道叶挽却再熟悉不过了,是人的味道。
当初她与七队兄弟们齐齐到鹰涧峡来救人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么一股烂尸体的臭味,只不过这次的比上次还要过分,味道更重,已经形成了一股驱散不开的尸瘴气。若是身体不好的人闻一闻可能当场就会直接晕死过去或是中个尸毒。
叶挽的心在胸腔里猛烈的狂跳了起来,她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里就是那些斥候们的埋骨之地。
“不要点火。”叶挽吩咐了一声,用袖口捂住自己的鼻子,眯眼在充满迷蒙雾气的峡谷中走着,一步步深入。漆黑的谷内只有头顶一轮并不圆润的弯月在散发着隐约圣洁的光辉,和底下尸气弥漫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嘎啦”一声,叶挽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她幽幽的停住脚步,蹲下身来努力辨别着踩到的是什么。只是才蹲到一半,就被朱桓一把拉住了胳膊。
“不要看了。”朱桓冷道,“是人的小腿胫骨。”他阻止叶挽触碰那截白骨,因为上头还有少数粘连的腐肉,以一个诡异的豁口敞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碎了一样。
叶挽默然,没有执意要跟自己过不去的意思,继续朝着峡谷深处走去。
浓郁的气味越来越强烈,像是夏天的腐肉,还有发馊了的水果味,混合在一起十分的难以言喻。
叶挽却没有那个多余的心思去嫌弃这是股什么样反人类的味道,她直直的站在一片岩石边上,眯起眼努力的分辨一具被刀尖钉在墙上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是“人”的东西。他穿着熟悉的灰黑色军服,破破烂烂的挂在腐肉上,从脖颈开始往下到下肢的当中半段都变成了被啃食过的撕裂整齐的腐肉和白骨。
冬末春初,尸体并没有夏天腐烂的那么快,他的脸还保留着依稀能够分辨的长相。一双原本应当圆滑明亮的眼睛此时暗无生气,微微有些掉出眼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没有被峡谷沙石中的蛇虫鼠蚁啃食,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叶挽,好像在说“你小子可以啊,短短三年不见,我都要喊你一声将军啦”。
叶挽突然觉得内心酸涩的不行,有点反胃想吐,但是强忍着没有发出半点不和谐的声音,只是咬着牙,认真的看着那张刚刚开始腐烂的脸。他的身子右边本该有右手的地方空荡荡的,从肩胛处直接被利器给削了去,就像是脖子以下天生的塌陷一样。
“胳膊是被利刃砍断的,胸腹好像是被什么野兽啃食的。”朱桓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叶挽因为紧张而微微抖动的肩膀,不由的开口打破这个诡异的气氛。他四周环顾了一圈,凭借着惊人的夜视能力看了眼其他的尸体,有的与马都尉一样被挂在墙上,有的像是破布娃娃一样四肢扭曲的躺在地上,无一例外的就是他们的右手都被人斩断了,然后胸腹处的五脏六腑和嫩肉都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
叶挽抬手将马都尉绣在衣领内的名字连同着衣襟子一起撕了下来,还有周围能够分辨认出是谁的尸体们,妥帖仔细的将每一个绣着他们名字的军装撕了下来,塞进自己单薄的衣襟中。每一个在她心口的名字都好像隔着衣服在微微发烫,诉说着他们心中的不甘和寂寞。
在撕马都尉的军服之时,因为动作实在不能完全碰不到他的人,那颗有些腐烂的头颅就顺着颈骨断了下来,露出了一节发黑发青的喉管。叶挽眼尖的发现他喉咙口还有一截白花花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将之扯出来才发现,这是镇西军惯用的用识香蜥来传信的防水纸。
因为识香蜥日行千里,有时候不能避免下雨,若是普通的宣纸被雨水打湿了那就完全看不清字迹了。所以镇西军专门准备了蜡纸,用特殊的墨料上书,确保写什么都不会轻易的损毁。
叶挽手指轻颤,马都尉在临死之前都没有忘记要用识香蜥传打探到的消息回去,为了防止北汉人发觉什么,他甚至在死前将蜡纸吞了进去。只是还没有咽下去的时候他就咽气了,否则只怕纸条会跟着他的五脏六腑一起被那不知名的野兽给分食了吧。
她打开沾着干涸血迹的蜡纸,上面简简单单,就写了一个“元”字。元字靠上,显然还有一个字来不及写,马都尉就遭遇不测了。
元?元什么呢,马都尉是想说烈王,还是想说西秦?叶挽脸色难看的将纸条握在手心里。不过不管马都尉想要说的是谁,都可以确信北汉这边的确是跟西秦有所联系,甚至呼察汗数次不要命的攻击,说不定都是由他人授意所做的。
“有人来了。”朱桓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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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舞足蹈(这是来自一个上班狗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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