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三月,刚下完雪没多久的羡州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在斥候营门口吊了一整天的段弘杨几人,一听说明天要去山里操练,一个个都面如苦瓜,想去找叶挽抗议,但是想起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往段弘杨嘴里塞蛇的样子,纷纷缩了缩脖子还是没有敢去。
段弘杨一想到斥候营门口守卫的人轮着班看着他笑话的表情就觉得憋了一肚子的火,又淋了半天的雨,打了无数个喷嚏之后叶挽才大发善心地派人把他们放下来。
“没想到那个臭小子这么心狠手辣……”段弘杨搓着自己被蛇皮勒出了两条印子的手腕,委屈地对旁边的甄玉扬了扬手。
甄玉懒懒地掀开眼皮没好气地看着他:“你在招惹他之前没想过他会怎么报复你?”
谁能猜到这个臭小子这么胆大妄为,居然敢当着全斥候营甚至外面营的人把几个将军的儿子吊在斥候营门口?让马悠来做他都不一定敢吧!段弘杨腹诽,神色惨淡地又打了几个喷嚏。“那现在怎么办?哥几个跟她可是势不两立,真要听她的去什么劳什子山里操练?”
“那是当然。规矩是褚大哥定下的,先前轮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就该去了,拖到现在已经是破了规矩。”甄玉找了套干净整洁的军装塞进包袱里,示意同帐的几个公子哥们也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一下。
叶挽要求他们每人带一套干净的衣物,趁手的兵器,小刀,绳子,还有少许干粮和一壶水,另外还特地吩咐了几个人问伙房借了几口大锅。
见他心无旁骛地收拾,段弘杨恨恨地连捶了自己床板好几下,这才咬着牙不甘不愿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山中操练自然是没有马悠说的那么简单,只要给百户一份地图,然后一队人去山里住半个月就行了的。那他们只要随意找个水源附近搭营住下挨过半个月不就可以了?事实上,每半个月的队伍去山中操练都是有任务的,半个月内要找到五种指定的草药带回,少一种回营后就要接受处罚。
第二日,叶挽冷着脸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往后山出发了。她心里把马悠骂了千百遍,这种天气要他们去山里找草药,真让叶挽怀疑马悠这是不是伺机报复。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应千户和一名年轻的军医,千户和军医随行主要是为了防止突发危险情况,不出什么意外是不能随便开口帮助他们的。
这名军医姓方,是一个相当年轻秀气的青年,据说是军医营的骨干人物,经验丰富。军医营的几百名医官也是轮流着随斥候营的众人进山操练的。
一行百余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因为下雨而泥泞的山路中,不时传来走在最后方的段弘杨几人抱怨的话语。山中白雪初化,到处都是积水,加上小雨,不一会儿百人的衣衫就打湿的满是脏污。
“褚大哥真是会折腾人,想出的什么奇怪的操练方法,难道打仗还要在这种恶劣环境里面呆上半个月的么?哪个不是要么凯旋而归,要么马革裹尸的……”段弘杨碎碎念着,其他人都在安静地跟着叶挽往前走,只听得到他一个人怨气十足的话语。
“要我说,还不如派我们去剿个匪啊,或者偷袭个北汉驻军什么的,那才能起到锻炼的效果啊……”
周建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就少说两句吧,营里三十个队伍一队半个月,总不过一年多才能轮到一次,哪里折腾人了。”
“嘿,你小子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不?胆子这么肥?”很少有人敢这么直面地反驳自己,段弘杨一时气不过就扒开了身前的十几人要冲到周建面前揍他。只是下着雨,又是泥泞的山路,他脚底一滑,一不小心就在周建面前趴了个狗吃屎。
旁边的人顿时红着脸憋住了笑声,他们还没那个胆子敢嘲笑右将军家的公子。周建有叶挽撑腰就没那么多顾虑,连连笑道:“哎哟,这年都过完了你给我行什么大礼呀?快起来快起来,我家穷我可没压岁钱给你。”
“噗嗤。”终于有人因为周建说的话笑出了声。
段弘杨黑着脸爬起来,脸上沾了不少污泥,立马眼睛一扫扫过周围嘲笑的人,怒道:“臭小子,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说罢扬起手一拳就朝周建挥去。
一只白皙的手在那拳头就要落到周建闪躲不及的脸上时捏住了段弘杨的拳头。那手的主人冷冷道:“你确定第一天就要闹事?”叶挽眉头微蹙,表情并不怎么友善。
段弘杨心头还残存着叶挽残暴地把他吊在斥候营门口的恐惧,后退了一步梗着脖子道:“难道不是么?这半个月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在营里练武,虽然我很尊敬褚大哥,但是有质疑还是要提出来啊!”
“哦,那你知道为什么大将军要定这个规矩?甚至不光是斥候营,全军都要定这个规矩?”叶挽抱着胳膊看着他。其实不光是他,其他人也大多数对这个是一头雾水,只有少数几个参与过多次的老兵心里有数。
见他仍然不服气地看着自己,叶挽摇头道:“你可真正经历过战争?”
“经历过又怎么样,没经历过又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杀人不过头点地,要么砍下敌军的头颅,要么冲锋陷阵以身殉国,这种劳什子的旁门左道有什么用?”段弘杨心中一直对褚大哥竟然把他们安排进一个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的军营,每天要做的事不过是刺探敌情,再回来报告消息,建功立业的事全都给了那些英勇无畏的步兵骑兵,一点汤渣都不给他们留下感到很不满。
叶挽冷冷地扫了一圈其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明显跟他想法差不多只是没有说出口的人,漆黑的眼珠子盯着段弘杨:“你如果经历过身陷险境,粮草断绝,不得不退守山林喝泥水啃草皮;如果经历过必须日夜不停地跟踪敌人刺探消息,蛇虫鼠蚁断也不断地往你身上爬往衣服里钻;如果经历过找不到野菜野果猎不到任何食物只能靠杀战马,饮马血,吃马肉,甚至连马都没有要以战友的腐尸为食……”
山林中,一片寂静,安静的连百余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有叶挽掷地有声地“如果经历过”一次又一次地出现。
所有人都被她形容的地狱一般的绝境震惊地屏住了气息,瞬也不瞬地看着人群中间瘦削却显得无比高大的少年。
“你如果经历过,你就不会说出这种说这是旁门左道的话来。斥候营远远不止你们明面上看到的这些,只需在战争开始前刺探敌情,它能做的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因为这一切褚洄经历过,所以他才会想这些方法锻炼你们,让你们少走弯路,在危机险情中可以多一份存活的力量。”叶挽目光灼灼地看着段弘杨,语气森冷,“你们已经浪费了半年多的时间,还想躲在其他队的身后,连一杯残羹剩饭都分不到吗?”
说罢她转身继续朝原定的路线前进,不少人想也不想地跟着她的步子一步一个脚印地往深山里走去。
甄玉拍了拍脸色难看的段弘杨的肩膀,沉声道:“别忘了我们被父亲丢到军中的目的,他说的对,我们已经浪费了半年的时间,马悠从来不派我们出去做什么。看上去像是在保护我们,事实上是怀疑我们的能力,也断绝了我们的升职机会。”
“嗯……”段弘杨早就被叶挽一连十几个“你经历过吗”问傻了,听到甄玉的话不由用力点点头,带着几个神色各异的公子哥们上前,跟着甄玉的脚步上山。
前方,一个相貌清隽的青年快步跟上叶挽,轻笑道:“叶百户好口才,就连我也被说服了想上战场浴血杀敌,建功立业了呢。”
叶挽看了他一眼:“方军医说笑了,数年前的那几场大战,若没有方军医不顾自己申明危险每日在战场上救治各个轻伤重伤的士兵,那镇西军早就损失惨重尸堆如山了。”
方思勰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叶百户是褚洄肚里的蛔虫,连我们这种认识了他数十年的老兵都不知道他定下的各种训练的规矩的原因,叶百户居然能说的一清二楚。思勰佩服。”
又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个说话阴阳怪气的方军医,叶挽掏出怀中的羊皮地图看了看,环顾了四周一圈还算开阔的密林,扬声对着身后众人道:“到了,今天就现在这里扎营!”褚洄的地图画的很详细,标明了每种任务需要的药草会出现的地点,他们正在第一种和第二种最容易找到的药草的范围中间。只是不知道他这地图是什么时候画的了,也不知冬末春初,找不到得到那些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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