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响起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
罗天佑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腕表,才早晨五点半。这一觉睡得真香,感觉像是昏死了过去一般。
“这么早,会有谁找过来呢,难道不知道自己有睡懒觉的习惯吗?“罗天佑被突然吵醒,还有些头晕脑胀。趿拉着拖鞋把窗帘拉开,这才极不情愿地去走过去开门,心里嘀咕着。“嗨,这才几点啊,有事不就能晚点儿说吗,不能让人多睡会啊?”
“谁啊?”罗天佑站在门后,蹙着眉头,高声问道。
“臭小子,是我和你妈,赶紧的,把门打开。“是父亲不耐烦的声音。
马菊花进屋后,见儿子拉长着脸,嘴巴撅得老高,嫌弃地说,“收你那臭脸,都多大的人了,还带起床气呢。爸妈过来,是有事儿跟你商量一下。“
“爸,妈,你们还等等,我先去洗把脸。“罗天佑说罢,一头钻进洗漱间里。出来后,人精神多了,乖乖地坐下来,认真听父母说话。
马菊花和颜悦色地说,“儿子啊,你明天不要和易老师他们去海省吗?妈妈听说那儿的海景非常漂亮,就想着跟你爸也过去看看。”
罗小勇也跟着道,“是啊,我和你妈,光听了,还没看过大海长什么样儿呢!这回就去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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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天佑高兴说道,“好啊,要是小妹也在,就更好了。”
父母这么些年过得真不容易,现在经济条件允许了,是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除提高生活品质外,对管理企业也有好处。
我国服务行业参与全球化竞争,抢占国际市场,是迟早的事儿。作为高级管理者,必须事先走培养出良好的世界观。父母如果继续生活在封闭的圈子里,连世界都没观过,哪来的世界观啊。
飞抵海口大英山机场后,罗天佑先是找了家招待所安顿下来,就租了三辆脚踏三轮车,带大家去看海。
首次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父母和曾如月都脱掉鞋子,迎着习习海风,赤脚奔过洁白的沙滩,追逐着海浪,兴奋得像个孩子。
唯独吴昊爷爷落寂地靠着一棵椰子树,模糊呆滞的目光紧紧盯着平静的海面,一脸忧伤。
他想老家了。离开马来西亚时,正值青春年少,心里只有美丽的爱情。
那时候以为回家很方便,很容易。万万没想到,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人都老了,还是回不去。
罗天佑发现了老人的异常,走过来,挨着他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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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我想回趟马来西亚,回巴生港,看看那边的亲人。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政策允不允许?“老人说。
“爷爷,没问题,咱们等会就去照相,照完相就寄回去。同时也让奶奶,还有伯伯叔叔他们都准备好照片,护照和签证的事,我安排人去办。等咱们回村,您带着全家启程了。“
老人哆嗦着,紧紧抓住罗天佑的手,喃喃说,“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你是爷爷的福星……”
接下来要去地方是黎族苗族自治州的南猴镇,它位于海省腹地,远离大海,而且还是尚未开化的野蛮之地。
安全起见,罗天佑决定只带曾如月和吴昊爷爷过去,将父母留在海口,让他们尽情享受这里的热带海洋风情。
黎族苗族自治州的南猴镇,背靠黎母山,交通不便,经济落后。却有一个百年大族盘据于此,其祖先乃是赫赫有名的大文豪苏轼。
苏轼被贬海省时,在当地娶了房小妾,小妾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
三年后,也就是元符三年(1100年),苏轼蒙受圣恩返回京都。这时小妾正怀着她的第二个儿子,不能长途奔波,但带着孩子留了下来,返回娘家居住。经过数百年的繁衍生息,已经形成好上千人的族群。
苏家从第五代开始,一直从事沉香贸易。近三百年来,几乎垄断了全国的沉香供应,甚至将生意做遍亚洲、做到了欧洲。
现任大族长是苏作文。老人年近八十,依然身板硬朗,精神矍铄。但最近烦心的事儿也不少,而且都是与沉香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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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民国末年,苏家的沉香销售渠道就不断减少,到了五十年代,更是全部断绝,至今仍未恢复。当前,海省沉香外流,唯一的渠道便是岛上供销社系统。
苏家想继续做沉香生活,只能跟镇上的供销社打交道。
也不知是按什么标准定的价,过去贵比黄金的沉香,现在只能以白菜价出售。一斤上好的沉香,还换不来半扇猪肉。
虽然这样,苏作文还是利用族长的身份,动用家族的力量,大肆收购村民手里的好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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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坚信,市场总有回暖的那天,沉香迟早会恢复它原来的价值。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太久,以至于连自己都感觉等不下去了。
家族的钱全被换成了沉香,苏作文又不让往外卖。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困难,渐渐有了怨言,对苏作文也不向以前那样充满信任和尊重。
特别是年轻的一代,他们接受了新的思想教育,知道家族式管理早过时了,现在倡导的是自己当家作主。于是,不断有人跳出来质疑和挑战族长的权威。
苏作文二十岁开始掌管家族,带着族人闯过无数的大风大浪,一次次拯救家族于危难之中。到了晚年,却遭到族人们的集体抛弃,真所谓,时来富贵皆因命,运去人衰亦有由,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
在反对最激烈的那些人中,亲侄子苏茂青更令老人寒心。侄子居然多次公开说,大伯不再是以前那个睿智的老族长了,象山里被蛀空了老松树,早就陈腐不堪,跟不上时代,还连累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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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苏茂青从苏家老宅出来,晃悠悠来到镇上的小酒馆,要了一瓶当地产的山兰酒和一碟花生米,浅斟低酌,等待发小高明。
两人早先约好了,今儿半夜带着群小弟去镇供销社的仓库“批发”些东西。这穷日子没法过,要是不弄些外快,大家都得喝台风。
高明和小弟们没等到,却看到三个外人,他们刚从长途汽车上下来。一个老者,一个少女,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这三人均雍容尔雅,气度不凡。
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老人和孩子,眼睛一直盯在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看。
少女模样清秀,光洁精致的脸蛋,明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乌黑的大辫子,又粗又长。身腰纤细高挑,一对大胸脯几乎将粉色的衬衫撑爆。
此时的苏茂青哪还记得高明是谁啊,色心萌动驱使下,连走连跑来到三人面前,殷勤问道,“请问三位贵客从哪里而来,是来投亲访友呢,还是游山玩水?”嘴里说着话,眼睛一直斜盯着曾如月看。
曾如月被苏茂青的过分热情骇了一跳,又见他贼眉鼠眼,举止轻佻,心中大为不喜,冷冰冰的地问,“你干什么啊?”
罗天佑正想找人打听呢,插到曾令智姐姐和苏茂青之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首,“我和姐姐、爷爷从湘省来,到你们这儿是想采购些特产,拿到外省去卖。只是还没想好做什么,先到处走走,瞧瞧。”
苏茂青眼大喜过望,珠一转,决定先吓唬吓唬他们,“做生意?就凭这你们仨,我看够呛。我们这儿可比不得外面,乱得混。这些年,死在水塘臭沟、荒山野岭的人海了去了。要是没本地人领着,你们能活着出去就算不错了。”
罗天佑大笑道,“大叔,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正打算在本地寻位向导,只是才刚到,还不知道哪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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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茂青说,“本人苏茂青,出身本地苏姓大家。要是你们中意,我可以做你们的向导。只是你们老大远地跑来这偏僻小地方,不可能事先没有什么想法?”
罗天佑说道,“大叔果然是精明人,我们确实有些想法,听说咱们镇的沉香比较出名,就是不知道现在好不好收,我可听说过,你们这儿的沉香都快绝迹了。?”
苏茂青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说道,“本人苏茂青,出身本地苏姓大家。虽然现在很少有人听说过我们苏家了,但在过去,我们苏家是赫赫有名的商户,一直做着海南的沉香生意。“
“不是我苏茂青吹牛,过去数百年,全国市场上的沉香有百之九十是我们苏家供应的。要说沉香,野生的,现在确实很难找到了。但村民手里还有不少存货,不蛮你们说,我们苏家就有一大批。”
罗天佑说道,“哇,我们运气真好,出门遇贵人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功夫。罗天佑决定请苏茂青当自己的向导,并答应按货款的百分之一支付佣金。
苏茂青心里乐开了花,当下前头带路,领着三人去苏家老宅。
曾如月拉着罗天佑有意放慢脚步,悄悄地说,“天佑,这人不正经,总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我担心他坑咱们。”
罗天佑赶紧打断了她,压低了声音,急近地耳语道,“姐,没关系……这都怪你太有魅力了,是他看上姐了。这种人最好利用了,帮我们办起事来才更卖力呢。”
曾如月的脸蛋一下臊得通红,小声骂道,“呸,小流氓。“说完还狠狠地踩了罗天佑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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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茂青将三人领进苏家大院,指明伯父家所在,便悄悄地溜走了。
罗天佑一行见到了老族长苏作文,向他说明来意。
苏作文本能地一口回绝了。无论三人怎么劝说,就是不为所动,他觉得现在还不是出手沉香的好时机。
正当罗天佑他们左右为难,不知如何说服老族长时,苏茂青及时出现了,而且一来就帮上了大忙。
苏茂青早预感到伯父不会同意,担心佣金落了空,便跑去族中搞串连。他要借助大家的力量促成交易,从而谋取私利。
族人听说有外地佬上门收购,十分踊跃,生怕族长把人赶跑了,波涛般涌过来,把房子和院子都挤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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