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睡得早,起得也早。
才凌晨五点,黄泥塘村已经苏醒了,一栋栋房子响起了吱吱呀呀的开门声、泼水声、老人咳嗽声……陆陆续续,一户户升起了晨炊的轻烟。
罗天小勇拿着手摇把子摇车,只见他猛地用力摇了几圈,公务拖拉机的烟筒“突,突,突”地往外直冒粗黑的烟柱,整个车身扑腾腾剧烈抖动起来。
车厢里的四人正谈笑风生呢,身子没有稳住,东倒西歪,脑袋全撞到一块。罗凤仙额头上肿了个大包,疼得眼泪噗噜噜地往下掉。
罗天佑皱着眉头对母亲说,“妈,这车也不太舒服了,抓紧时间买辆红旗(轿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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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菊花想也没想,爽快地答应了,“行,妈买。”
她这会儿不差钱,信用社户头里存着一大笔,家里地下室还藏了不少现金。
想到有朝一日能坐上县委梁书记那样的豪车,心里别提多美气。吩咐罗凤仙道,“罗秘书,你把这事记下来,到时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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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凤仙心里泛苦啊,最近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工作。
她原本只是罗天佑的专职秘书,但马菊花不这么认为。儿子的秘书,自己当然也可以用是,于是罗凤仙懵懵懂懂地多了份职责,成为霸道婶子的兼职秘书。
话说这一车人刚要走,村口踉踉跄跄跑出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边跑边喊,“等一等,等一等……“
等女人已经跑到跟前,马菊花奇怪地瞪着眼睛问,“何菲琳,你和田兰来干什么?”
何菲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跟你们一起去省城啊……这都夏天了,天越来越热,我们从老家过来时,也没带多少衣服,听说你们去省城,便想着跟一块儿去。“
其实啊,她们举家搬来黄泥塘村时,并不是没带衣服,而且还带了不少。只是如今住进了新房子,再要是穿那些旧衣服,何菲琳心里怎么都觉得膈应。罗天佑早前给了大笔安家费,这时自然想着要给全家人换行头。
马菊花觉得不合适,自己这些人是有工作要干的,带上她们算怎么回事。刚想开口拒绝,儿子却抢先跑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田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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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跟着去省城原本是田兰的主意,她很想跟着罗天佑出去见见世面,可又觉得肯定会遭到拒绝,在家里反复折腾自己,最后还是死不了心,便唆使母亲同来碰碰运气。
此刻的她,正心虚呢,有些面红耳赤,像极想吃草又害怕老鹰的兔子。看罗天佑眉开目笑地走来,这才转忧为喜,扭扭捏捏,拿出小女子的万般风情,把罗天佑迷得五迷颠倒的。
马菊花看到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横眉竖眼,就要发作。
曾如月知晓马菊花的心思,轻轻推了推她,低声说道,“婶,她们一家是天佑费老劲请来的,不能驳了她们的面子。……别担心,有我呢,他们蹦跶不了。”
马菊花这才换了副脸色,出言邀请何菲琳母女俩上车。
母女在车下,没看到车上刚发生的一切,还以为马菊花挺友善呢,高高兴兴地向马菊花道谢。
罗天佑想挨着田兰坐,曾如月抢先一步拽过田兰,让她坐到里边,自己夹在两人中间。
哪怕坐上江轮,换了火车,曾如月与田兰好得不得了,有说有笑,罗天佑连句话都搭不上。
六人一路鞍马劳顿,到了省城。才下火车,就被等候在站台的白马出版社牛副社长瞧见了。
牛副社长虽然没见过罗天佑,但对罗天佑的照片烂熟于心。他快步冲过来,紧紧地握住罗天佑的手,连说,“小罗老师,久仰,久仰!”
又对其身后的众人说,“你们辛苦了,辛苦了,对你们的到来,我们可是期盼已久,望眼欲穿啦。”
到了停车场,出了点小意外。因为原本约定罗天佑这边来四人,现在变成了六人,牛副社长开来的上海760a就坐不下了。
这年代,大街上的出租车还比较稀少。车站广场上到是停了不少拉货的骡子车。
这马骡车属于公家的,本不能往外出租。罗天佑给车夫偷偷塞了些钱,领着曾如月爬了上去。
骡车跟在上海760a后面,一路慢悠悠来到省政府招待所。牛副社长安排罗天佑等人住下,提出要请罗天佑他们吃饭。罗天佑借口要去见位老朋友,谢绝了牛副社长的好意。
女人们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归置好西,便集到马菊花这儿,迫不急待地要去逛街。
罗天佑躺在床上,想休息会儿,被曾如月不由分说了拖拉起来。大家找到前台大姐问好路,坐着电车来到省城最繁华的中山广场。
中山广场圆形中心花园被四五层的高楼大厦包围着。依次是供销合作社、锦绣大楼、省中苏友好馆、省文物商店、中山路百货商店及市五金交电公司等。
这里是省城人引以为豪的商业中心,已经住上超现代别墅的马菊花自然并没怎么放在眼里。甚至特别嫌弃阴沟口不时溢出的阵阵腐臭味,以及临街窗口不断飘出的泔水味和残羹剩菜的馊味,这在黄泥塘村是绝对不会有的。
百货大楼里,冷冷清清,顾客并不多。服务员们惯了面孔朝天,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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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一身贵气的马菊花他们进来,他们才稍稍低下头,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并不过来招呼。
女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一窝蜂地涌到时下较为罕见的成衣柜台。柜台后面,几乎汇集了来自全国各大都市最时髦的服装。
让罗天佑特别诧异的是,连美国和香港的泊来品也能找到。服务员解释说,这些衣服都是卖给外国人或出国人员的,价格特别贵,普通老百姓只能瞧个新鲜,连摸都不让摸的。
这些境外货,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要丰富得多。马菊花指使年轻的服务员拿出来试试。服务员没有动,还是旁边一位年岁稍长的服务员走过来,跟马菊花说,这些衣服不只是贵,还必须用外汇进行交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外汇。
外汇?当然有啊!千山制药厂每年给县里创汇不少,自己也能留存一部分。可所有外汇是存在单独的户头,那本银行存折没随身带着。
马菊花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包包里掏出一大叠人民币摔在柜台上,非要强买不可。
罗天佑见老妈这架式,知道她今天买不着,肯定不会善罢干休。要是跟店方起了冲突,被记者知晓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波呢。
正急得抓耳挠腮,一位年长的服务员朝他不停使眼色。罗天佑走过去,服务员附着他的耳朵嘀咕了几句,待罗天佑点头同意后,便进了办公室给某人打电话。
很快,来了位身穿列宁装头戴鸭舌帽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神神秘秘地将罗天佑拉到一旁暗黑的杂物间。
列宁装按黑市的行情,给罗天佑换了些美元,这些美元足够每个女人买上心仪的衣服。
大家有了外汇,便放心大胆地挑选。马菊花挑得最多,还别有深意地给刘小露选了两身裙装。轮到给丈夫、儿子和女儿挑时,外汇不够用了,只能选择国货。
何菲琳也给自己、丈夫和两个女儿分别买了不少夏装和秋装,当然以国货为主。
罗天佑见大家大包小包的,干脆贴了些跑路费,让店里安排人把大家买的东西直接送去省招待所。
六人逛到珠宝柜台。马菊花想到自己这辈子唯一戴过的首饰,就是丈夫送的那把木头梳子,心里忿忿不平。其他女人面对玻璃柜里绚丽夺目的珠宝也是双眼发痴,好似魂都被勾走了,这让罗天佑看到了新的商机。
说实在的,这些珠宝,罗天佑还真不感冒,论质地,论设计、论工艺,全都是下乘之作。
自己本身曾是有名的珠宝鉴定师,拥有金矿,还知道现到哪能找到大师级的珠宝工匠。这些工匠如今大多生活不如意,不是流落民间改了行,就是在国营单位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罗天佑私下里跟母亲说了开金店的打量,让她这些天留意周边的楼房或店面,最好能以村集体的名义或租或买,前期可以用来销售村里的其他产品。条件成熟后,再改成珠宝专卖店。
马菊花认为,还不如一次到位,多弄些店面,既可开珠宝店,又能开其他商店。经过罗天佑的持续熏陶,她的眼界可高了不少,商业头脑也慢慢形成了。在对儿子绝对信任下,自然有了更长远的筹算。
真是是丰收的一天,这些女人真没亏待自己。要不是罗天佑反复提醒,疯狂的女人们非把口袋都掏空不可。
相对还言,罗凤仙的收入还支撑不了高消费。罗天佑偷偷给她塞了不少钱,并特别说明是奖励她的,让她也能跟大家一样尽兴地采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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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广场不远的坡子街有座祝融殿,不光供奉着祝融,还是全国最着名的小吃店之一。罗天佑带着五个筋疲力尽却兴致依然高昂的女人走进这座古香古色美食天堂。
裹着桂花的糖油粑粑,闻着臭吃起来香的油炸臭豆腐,还有红烧猪脚、肉丝馓子、三角豆腐、龙脂猪血、姊妹团子、荷兰粉……
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女人们要了一碟又一碟,每个人肚子都撑得圆鼓鼓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听着不远处戏台飘来的二胡哀怨声和花旦咿呀声,大家不由得纷纷惬意地感叹,原来生活可以过得这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