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直门外,这里守门的城防军刚刚得到消息,要提前关闭城门,看来京城之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这些都不是他们这些下级官吏能管的,那些大人物自会处理,事实上,就算那些大人物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与他们这些底层士兵也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有一个选择,忠实地执行命令,不管他们头顶的青天如何变换,这都与他们无关。
就在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一辆马车却以极其迅疾的速度驶来,像是没有看见即将关闭的城门一般,守门军士得到的命令是不许任何人离开京城,所以立刻有几人举着长矛大声警告:“来人止步,今日城门已关,要想出城明日再来。”
但是那辆马车并没有任何停止的趋势,马车夫反而更加卖力地挥舞着马鞭,马车像是一颗迅疾的流星。一众士兵见马车来势汹汹只得先行避让,那马车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终于,那辆不要命一般的马车在城门完全闭合的最后一刻,驶出了城门。成为离开京城的最后一辆马车。
守门士兵不知什么情况,或许那些人有着很重要的事,必须今天出城吧。他们都是善解人意,换位思考的人,所以深知底层人民的生存之道,为了一些事情,必要的顶撞官府的命令也是不得已的。
但是片刻之后,几匹高头大马疾驶而来,这些守门的低级官员只知道他们大概是那个部门,却不知道来的人到底是何等职务,就像锦衣卫千户左从义、虎林军都统李轩、东厂二档头张公公,这些人联袂而来宣直门,这是这些低级官员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高高在上的青天,可是现在青天们脸色却很不好,在马上提着马鞭问道:“有没有见到一辆马车?”
负责这里的城门安全的是九品城门郎,名为黄玉浪,他颤颤巍巍站了出来,诚惶诚恐道:“下官黄玉浪见过各位大人……”
东厂二档头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回答问题,有没有见过一辆马车?”想来他们是追踪那辆马车才来到此间。黄玉浪自然也看出来这一点了,更加不敢有任何隐瞒,道:“刚才有一辆马车,冲出了城门。”
东厂二档头没有等他说话,立刻给了他一鞭子,黄玉浪怔怔地低头看着地上,脸上的红色鞭印开始渗出鲜血。“为什么不拦住他?”说完又是一鞭子抽在黄玉浪脸上。
黄玉浪不敢再说话,左从义见东厂之人嚣张跋扈,有些看不过去,纵马上前,阻止了他,对黄玉浪道:“现在,打开城门,放我们过去。”
黄玉浪道:“上司命令,关闭城门,谁也不许出城。”
东厂二档头又是一鞭子,“你他妈刚刚还放该死的刺客出了城。要是再磨磨唧唧,让刺客跑了,就算杀了你全家,也难以抵罪。”脾气暴躁的东厂二档头也不想与他多做解释,所以这般威胁道。
锦衣卫与东厂向来不和,但是此时左从义却难得地同意了张公公的说法,冲着黄玉浪颇有些同情地点点头,道:“他说得对。”
黄玉浪一个小小的城门郎,怎么与这么多的大人物对抗?只得乖乖将城门再打开,几个大人物率着手下纵马而过,宣直门又重重关上了。
而那辆飞驰的马车当中,乘坐的也并非真正的刺客。而是一个身形巨大的瞎子,他不是车夫,车夫是一个身形瘦弱却颇为健全的家伙。这两人,便是关耳真正的后手,他们要成为牺牲品,吸引敌人的目光,然后关耳和韩瑜才能真正走脱。
长安帮十年基业,在京城之中自然深厚无比,关耳一直在策划着昨晚的计划,虽然被秦离焱破坏,但是他也想到了失败,这便是失败之后的众多后手之一,安全地逃离京城的手段。那么这辆马车身后的那些愚蠢的跟踪者,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关耳在哪里。
但是瘦小的家伙却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只是他不知道那个巨人瞎子是什么想法,如果瞎子巨人不与自己合作,就杀了他吧。瘦小的家伙这么想着,道:“咱们带着帮主给我们的钱,然后找个地方隐居下来,给你讨个婆娘,生几个大胖小子,咱们可以合伙做生意,再赚更多的钱,嘿,要是你不愿意做生意,也可以回乡下,买一些地,再租给那些穷家伙种。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凭这些钱,咱们也能过上别人几辈子都过不上的优渥生活。”这个瘦弱的家伙越说越起劲,已经将帮主关耳交待的事情完全忘记了。
瞎子巨人庞大的身躯几乎将整个车厢都占满了,他听着瘦弱的家伙说的话,沉默着没有说话,瘦弱的家伙道:“好了,咱们都已经驾着这该死的马车差不多跑了两百多里了,也没有人追上来,咱们就在这里把马车一埋,就可以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地生活了。”瘦弱的家伙还在感叹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
瞎子巨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像是粗粝的两块石头在互相摩擦,他很久没有说话了,所以需要时间来适应开口说话这件事,事实上,他和这个瘦弱的家伙一直待在一起,却都是瘦弱的家伙在说话,他是他的眼睛,也是他的嘴巴,“现在……现在,还不行,等咱们再跑远一点吧。”
瘦弱家伙听到瞎子巨人同意了自己的方案,十分高兴,但是钱只有那么多,多一个人分,自己就要少一半,如果瞎子巨人死了,自己就可以独占这一笔钱了。瘦弱的家伙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把瞎子巨人杀掉。
瘦弱家伙十分卖力地驾着马车又跑了十来里,另一只手却悄悄摸上了腰间的一柄匕首,巨人的肌肉很强壮,这把匕首必须插进他的咽喉才能瞬间致他于死地。所以瘦弱家伙在等待着这样的机会,瞎眼巨人感受着马车停了下来,唤道:“你在哪?”而瘦弱的家伙低声道:“我在这。”语调如常,表情却十分狰狞,想要杀死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