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官还没从这三个暴民的大胆之中回过神来,眼睛圆瞪,嘴巴张大看着自己的断腕,刚想让手下士兵将几人拿住,却见三个暴民做了更加过分的事。只见善扬郡主直接将剑抵在那军官脖颈之上,而晋闯手握直刀,将那军官随行的一队士兵尽数斩杀。整个过程,不过盏茶时光。
西军士兵本身战斗力极为强悍,可是战阵冲杀不比江湖厮杀,在战场之上可以与同袍并肩抗敌,或者说,在战场之上,每个人都是战争机器上的一个小零件,西军也正是凭借那等对同袍毫无保留的信任才得以保持最大的战斗力。但是战斗力极为强横的西军士兵今日表现为何如此不堪?一来今日事发突然,这队士兵毫无防备,并未结成战阵抗敌;二来晋闯也非同小可,当年在锦官城颜家大宅,公孙述便对晋闯推崇有加,又潜心修炼十年之久功夫之高虽然比不得当世一流高手,却也算是准一流高手之列无疑了。两个原因共同作用下,才显得西军士兵如此不堪。
那军官眼睁睁看着这残酷一幕的发生,嘴巴张得越来越大,声音颤抖,“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转眼之间只剩军官一人还活着,他顾不得断腕之处的剧痛,因为心中很是震惊,这些兵痞在西凉横行霸道惯了,何曾遇到过这般不讲道理还蛮横跋扈的家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手段为何如此毒辣。
郑万厦接过善扬郡主手中的长剑,架在那军官的脖子上,道:“我是什么人?你听好了,我乃郑万厦,家父乃是镇西大将军——郑纬地。”
郑纬地执掌西凉军队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郑万厦虽然说得很有气势,但是说完之后才意识到,眼前这人若不是西军老兵,只怕根本不认识郑纬地。就在郑万厦为自己说的话感到后悔的时候,那军官闻言却更加震惊,“你是郑纬地的儿子,你是朝廷钦犯,你怎么敢出现在西凉?”
郑万厦冷笑道:“就说你们都是酒囊饭袋,愚蠢得很,小爷我在西凉十年了你们都找不到。宋元吉调教出来的东西,都是废物。”说完手上用力,长剑便在军官的脖子上划过一条血痕,那军官眼睛圆睁,死不瞑目,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郑万厦自从得知父亲乃是宋元吉一手害死的之后,郑万厦对于整个西军都有着极为深刻的仇恨。
那军曹倒地身亡之后,看着满地的西军士兵尸体,三人都没有想到甫入西凉,便造成了这般后果,一般说来,江湖人士不会与军队作对,因为无论个人的武力多么强横,终归无法与一支军队对抗,就算你自己能跑,你的家族、师门如何能跑?当年郑纬地统领西军之时,西凉下辖所有门派无不俯首帖耳,因为不听话的门派都被强势地灭掉了。而宋元吉则一反郑纬地的既定政策,自从继任伊始,便重用江湖武人,也让西军的纪律跌到了谷底,从此西军便一日不如一日。
本是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上,忽然吱呀一声,一条门缝打开了,一张小脸探了出来,那张脸虽然只露出了一半,可是却分明地充斥着害怕和难以掩饰的好奇。善扬郡主闻声看去,看见了那张小脸,和善地笑了出来。
那小脸见三人虽然手段凶狠,但是杀的却是平日里欺压良善,无恶不作的西军兵痞,小脸大着胆子,走出了房门,原来是个模样清稚的小女童,小脸上因为长期的风沙吹拂有些红扑扑的,衣衫有些破旧,西凉百姓的悲惨处境可见一斑。
善扬郡主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糖果,走到那小女童面前,摸摸她的脑袋,笑着将糖果递给了她。那小女童被生人触摸有些不适应,小脑袋下意识躲避了一下,但是感受到了善扬郡主的善意,小女童便没有继续躲避,看着递过来的糖果,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回头看了一眼门户之中。阴暗的门扉后边,是她的父母害怕忌惮的目光,她甚至还看到了父亲手中提着那把很久没有沾过荤腥的菜刀。
小女童还是接下了善扬郡主的糖果,羞涩说道:“谢谢你们,杀掉了这些坏人。”
善扬郡主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小女童说出杀掉这个字眼的时候,就像说出门回家的话一样寻常,善扬郡主不禁有些不寒而栗,想来西凉之地互相杀戮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寻常了,小小女童从小的经历,恐怕远比众人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想到此处,善扬郡主心中不禁怜惜无比,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童将糖果紧紧攥在手中,道:“小芸,我叫黄小芸。”
善扬郡主将头上的簪子摘了下来,那簪子是一支木簪子,檀香所制,造型别致,在钗头雕刻了一只翠鸟,翠鸟的眼睛中镶嵌了一颗小小的蓝宝石,木簪通体紫黑,只有眼睛幽蓝幽蓝,像是水潭积水一般清亮。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也颇见心意。正是当年在扬州相逢之时,苗钰儿从集市上买来赠予善扬郡主的木簪子。善扬郡主道:“喏,这个,送给你了。”
小女童方才肯接下糖果,是因为糖果并不贵重,而且自己确实很想吃糖果,可是现在见善扬郡主送出簪子,小女童心中自然觉得很是名贵,便连连摇头称不要。
善扬郡主见这小女童淳朴可人,心中实在喜欢得紧,便将簪子插上小女童脑袋,道:“这不是白送你的哟,我们三人太口渴了,你带我们去喝口水行吗?”
小女童将簪子摘下递给善扬郡主,然后屁颠屁颠跑回了房子当中,片刻之后捧着一瓢水出来了,将水递给了善扬郡主,眼神之中满是报恩的喜意。善扬郡主接过水瓢一饮而尽,道:“你家的水好甜。”
小女童笑嘻嘻地又回去舀了一瓢出来,递给了郑万厦,郑万厦见水中有灰尘,看了善扬郡主一眼,知晓她素来爱洁,刚才她难道没有看到吗?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