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猴儿给扮成男装的善扬郡主说明了当时情形,神情甚是焦急,道:“郡主千岁,您一定要救救两位师兄啊。”
善扬皱着眉问道:“现在苏少侠和陆少侠在哪里?”
虞猴儿被问住了。善扬道:“你们先带我去城外你们发生战斗的地方吧。”
虞猴儿点点头道:“好,请郡主跟我们来。”
于是三人便朝扬州城西门走去。“先前我们便是想着快些离开,便就在扬州驻留了一晚,第二天城门方开便出了城。”“谁知宋星恶毒至此,竟提前一夜埋伏于此。”“可是宋星是怎么知道我们会从北门走的呢?”虞猴儿语气焦急地向善扬郡主说了一些话,却没想到自己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善扬郡主道:“或许宋星知道你们是西蜀人,出扬州往西去便是西门最近了。”
虞猴儿心不在焉,道:“或许吧……”
出了西门,走了约莫两刻钟,便到了西蜀众人被伏击的地方。虞猴儿见到满地的弩箭孔,弓箭孔,对郡主道:“郡主,我们师兄弟便是在此遭到的宋星的暗算。”
善扬郡主环顾四周,见此处地势稍矮,前方与左右皆有小土丘,这是离扬州最近的适合伏击的地方。心道:原来这宋星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还继承了些乃父的行军指挥的本领。又看了看地上的密集的细孔,惊道:“这,这不是普通弩箭能造成的杀伤力啊。”
虞猴儿道:“那弓弩连发且射速极快,只眨眼间便能射出十余发弩箭。而且弩箭也是精铁所铸,稍稍碰上便是重伤。”说完举起自己的右臂,大臂之上衣服被划开了一个极大的口子,皮肉也是一道极大的口子,嫩肉往外翻着,像是钝刀割开一般。所幸没有伤到动脉血管,没有造成流血不止的情况。
善扬郡主看了,沉吟道:“这并未直接刺入便有如此威力,神侯弩当真可怕。”又见众人衣衫都被划出无数口子,血染白袍,便可想当时的危急情形。又道:“看来这些弩箭都被锦衣卫又回收了。”
虞猴儿往箭孔最密集的地方走去,蹲下身子扒了扒土,发现土质松软,想来因为弩箭密集射入,后又拔出,一进一出之间,便破坏了这大道之上的紧密土质。此处便是当时苏寅与宋星护卫激斗之所。这战斗现场愈是惨烈,苏师兄便多一分危险,不知道此时苏师兄和陆师兄到底怎么样了。心中焦急,趔趄着又往西边的林子走去,郡主与两个灵剑门人赵思微与王思明赶紧跟上。
林中也是惨烈无比,箭疮剑痕遍布林中木上,原本青嫩的树叶在地上被践踏,与污泥交融,成为林中春泥。
善扬郡主见了这般情形,神色有些忿忿,道:“这宋星当真有些过分了。”
虞猴儿仿佛成熟了不少,想来经历了这般惨祸,也一下子成长了不少,道:“若是我师兄有什么不测,虞某与他势不两立。”说完一拳打在他面前的树上。
善扬郡主安慰道:“放心吧,宋星与诸位也算不上如何解不开的仇怨,他应该不会伤害两位少侠性命的。”说是这么说,可是宋星连神侯弩都搬了出来,若是能简单了结,岂能这般?
虞猴儿没有再说话。收回方才击在树上的拳头,将破皮处的血迹用长袍下摆细细擦了,像头独自舐舔伤口的狼崽子。
善扬郡主道:“诸位先与我回扬州吧,苏少侠毕竟是因为善扬才得罪了宋星,善扬不会坐视不理,这寻找宋星,解救苏少侠和陆少侠之事便着落在善扬身上了。”这才过去了几个时辰,想必宋星就算抓了苏、陆二人,也没有走多远。善扬郡主与扬州地方官尚算熟络,想来只要发动扬州政界力量,找出还在江淮道的宋星应是不难。
虞猴儿感激无比,道:“如此便拜托郡主了。”
三人便又折回扬州城。回到申府大宅,将三人安置好了,要他们先在申府好好待着。旋即便换了身郡主宫装去了扬州知州私宅。正所谓夫人外交,扬州知州姓卢,万历三十年的进士,娶的夫人乃是礼部尚书之女。来扬州上任已有七载,以他的背景,理应早就调入京城成为京官了,只是这知州却不愿意进京为官,便一直在扬州做了个小小知州。又一直比较仰慕申首辅,所以这知州与申家私交甚厚,善扬又年轻热情,与那年轻貌美的知州夫人更是要好。此番打探征西大将军之子的行踪,自然从这里突破要比从知州那里直接询问要好得多。
敲开卢府的大门,门房见了善扬郡主,高兴道:“申小姐,快进来吧,我家夫人刚刚还在念叨你呢。”善扬郡主微笑着走了进去。
在门房的带领下,善扬郡主见到了卢夫人,卢夫人先是惊喜一笑,旋即又故意板着一张脸,冷嘲道:“哟,这不是郡主千岁嘛,怎么有空驾临寒舍?”
善扬郡主年初北上济南之时才被皇帝册封为郡主,见卢夫人没有叫自己妹妹,而是怪声怪气地唤郡主千岁,便知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访这位姐姐,已经将她得罪了。正要说话,卢夫人又道:“这当了郡主,架子都大了不少哈。”
善扬郡主没有让她继续演下去,连忙提起礼物赔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锦蓉这不是一有空便来看姐姐了嘛。”但卢夫人的脸色并没有因这一句好话变得缓和,想来是个极有原则的强硬女子。
善扬郡主举起手中的小盒子,有些神秘地道:“姐姐请看,这是锦蓉特地从济南为姐姐带的衣裙,霓裳轩做的哦,在济南很时兴哩。”
卢夫人表情瞬间变得很是兴奋,道:“我看看。”说完便接过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取出来,拿了肩部一抖,便绽开了满堂艳色,是一件华丽的宫装,妙在裙子与上衣是连在一起的,颇有雍容华贵之感,设计又别致,与当时女子着装稍有不同。
卢夫人见了,爱不释手,见盒子里还有一件外褂,虽是小褂,颜色却与宫裙相得益彰;一条腰带,看起来质地柔软,做工考究,脑中想象着自己穿上裙子,穿了小褂,系了腰带的情形,喜形于色,拿起裙子在身前反复打量,又贴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番,高兴无比。只怕若是善扬郡主不在,她便要换上这身衣服,去镜子前转几圈看看了。
极有原则,不容易被打动的卢夫人拉着善扬郡主的手高兴问道:“好妹妹,你看这身衣服,与我那镶玉玛瑙金步摇是不是很配?”
善扬郡主笑道:“是的哩。”
卢夫人收起礼物,责怪道:“去了趟济南,回来了也不知道先来看望姐姐?”
善扬郡主道:“对不住了姐姐,因为昨日在家招待靖安王爷,今天又睡了个懒觉,所以来看望姐姐便晚了些时候。”
卢夫人暗暗比较了一下自己和靖安王的地位,只好颓然道:“好吧,饶了你这一次了。老首辅呢?他没一起回来吗?老卢还整天念叨着去看看老首辅呢,”
善扬郡主道:“义父留在济南处理灾民的善后事宜,恐怕要明年开春才能回得来了。”
卢夫人道:“这朝廷真无人可用了吗?连老首辅这般年迈致仕之人也要去处理这些麻烦的琐事。”
善扬郡主道:“姐姐快别这么说,皇上也是信任义父,才将如此重大之事交给他。”
善扬郡主拿起了面前的扬州小糕塞进嘴里,含糊道:“卢大哥最近公务忙吗?”
卢夫人道:“嗨,就那样吧,每天去衙门磨磨洋工,反正也是到点就回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卢夫人又道:“对了,我听说妹子你是坐皇帝陛下特拨的宝船回来的?还在船上招亲了?”
善扬郡主道:“昨日卢大哥不是去港口迎接了嘛,皇上厚恩,才拨了一艘宝船,至于这招亲之事,倒是让靖安王爷白跑了一趟。”
卢夫人道:“你卢大哥说你很威风来着,连王爷也对你毕恭毕敬。怎么?没有招到合适的夫婿吗?”
善扬郡主有些惭愧地点点头。卢夫人道:“那也无妨,瞧不上那些人,日后再找就是了,只是妹妹眼光未免太高了,还是船上实在没有什么能入眼的人?我听说京中也去了不少人,有没有我认识的?”
善扬郡主道:“这倒是有。兵部尚书之子杨仲奇。”
卢夫人评价道:“这小子志大才疏,中看不中用,的确不能入眼。还有呢?”
“还有,就是征西将军之子,宋星。”
卢夫人道:“这我不大熟悉,他在北京才几年,而且也一直深居简出啊。”
善扬郡主道:“这人狼子野心,仗着乃父势力带领锦衣卫胡作非为。”
卢夫人道:“什么?他搅扰妹妹招亲了?”
善扬点点头,将当日宋星所作所为尽数说出。
卢夫人道:“这人居然如此混账,这宋元吉怎么教的?”又道:“那听妹妹所说,名为苏寅的蜀山少侠应该很不错啊。”
善扬郡主道:“不错是不错,但他好像也无意与锦蓉结成夫妻。”
卢夫人道:“那倒是可惜了。”
善扬郡主道:“后来这宋星更过分,居然在扬州城外截杀了苏寅一行。”
卢夫人拍桌大怒,“什么?这还有王法吗?既然是在扬州的地头上,我倒要看看这征西将军之子有多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