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许长青还没在弈棋上吃过这么大亏,当下的接连失利引发了他好胜心。
“嘿!我还不信了。”
棋道,乃阵道。高明的棋手,会示假隐真,会顾全大局,走一步,看十步。说白了,比的是大势。许长青深谙此道,这世上的棋艺花样繁多,但万变不离其宗。
第十二盘棋局开始,这回他全力以赴,全神贯注,每一步走出都要精心推敲,于是下到后来,便越下越慢,往往思考大片刻,才落下一子,而对面的陈钟杉始终云淡风轻的模样,而且落子极快,仿佛都不需要思考。
许长青终于还是露出了颓势,大厦将倾,但他咬牙坚持,每次都有奇思妙想,三番五次将必死之棋生生救活,就连老修都感到惊奇。不过,他还是输了。
陈钟杉笑呵呵道:“你棋道上的天资不错!可以算是我见过最出众的了,再来!”
没想到许长青吁了口气,一推石桌站了起来,说道:“玩不过你,不玩了。我该回去啦!”
“回去?”陈钟杉一皱眉:“回去哪?”
“当然是回到现实中去,”许长青望着对方,笑了笑:“其实,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是吧前辈?您当我不知?”
陈钟杉默了一默,点头道:“你很不错嘛,能自己意识到这个。没错,这里的一切,其实都是幻阵,乃贫道执念所化。”
看到他坦然承认,许长青彻底了然。
下棋的时候,他已经思考清楚。仙凡之隔,犹如天堑,自己明明还在凡俗中,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就到了修界?而且沧溟宗早就瓦解,怎么会看着如此岁月静好的模样?
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陷入了幻境。
刚才还掐了掐自己大腿,一点都不疼……
也不知道万雪婷和嬿儿她二人怎么样了,自己不能再耽搁,得赶紧回去。
“你这么着急走干什么?贫道的棋道修界无双,你不想学么?”陈钟杉又说道。
许长青拱手道:“前辈,我的朋友还生死不知……”
“嗨,不用管她们,”陈钟杉摆了摆手:“我可以肯定告诉你,她们没事。”
许长青想了想,还是说道:“前辈恕罪,告辞。”
“也罢,那你走吧。”陈钟杉面无表情,一边说着一边逗弄着脚边大黄。
许长青走出凉亭,才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怎么脱离此间的方法,先是抬手啪啪抽了自己两耳光,又四下里兜了十几圈,发现这幻阵严丝合缝,丝毫没有破绽。
无奈之下,又回到凉亭里,低声下气询问陈钟杉。
老修脸上露出狐狸般的微笑:“本道好歹也是金丹大修,利用神魂之中的执念布下这方幻阵,岂是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得了的?”
许长青苦笑道:“前辈,您要怎么才能放我离开?”
陈钟杉定定望过来,一字一顿道:“学我传承,将来重新复我宗门!”
“为什么选择了我呢?”许长青好不费解,重新坐了下来。
同时,他有点不明白,怎么就自己进入了幻境,她们哪去了?
“就通过刚才下棋看出来的。”
陈钟杉叹了口气:“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沧溟宗有六大玄功。其中最核心的乃是这门天衍阵道!”
说话间,忽然手一挥。
就见这番天地,瞬间由白天变成了黑夜,夜幕如洗,星光熠熠。
“当年我沧溟宗开派祖师便喜好,从九天星辰的排布规律中悟出先天易理,取名‘天衍道术’,将周天星象融入道法,运用于棋艺,以苍穹为棋盘,群星为棋子,星斗为定式,纵横参商,移星换斗,开百派之先河!而后我宗历代宗主,都是担纲仙庭中大阵师一职……”
许长青静静听陈钟杉娓娓道来。
“奈何到后来,沧溟宗人才凋零,一代不如一代。眼看大劫距离日近,这一代宗主,也就是我兄长陈琰,还触犯了仙庭规矩……”
后面的事许长青已经知道了。陈琰利用大阵师的职务之便,窃取仙庭资源,偷偷在凡间建下地宫,为了在大劫降世之后保住宗门香火,结果东窗事发,不仅宗门被毁,他自己也受到重罚,身死道消。
临死之际,让座下四位真传弟子各带一部分传承,逃窜人间,伺机待到今后时机成熟,重回修界复兴宗门。
万万没想到,这四个弟子哪还有这样的抱负?在人间道心陨落,不仅不团结一致,反而互相厮杀算计起来,仅仅只是为了争夺地宫之中的灵石资源。
陈钟杉说道:“六大玄功不足为道,只有这门天衍阵道最为重要。我兄陈琰没有子嗣,而精通这门道术的,在他死后,就只有我了。”
“当年我也来到这地宫之中,只为了等四大真传弟子前来,将这门道术悉心传授给他们,没想到,这些个孽徒啊……”
说着,脸上露出愤懑难平的表情。
许长青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想了想说道:“所以……为了不断绝传承,现在你决定,把这门道术传给我?”
陈钟杉目光灼灼:“没错。也算是机缘巧合,只能是你了。刚才你在棋道上展露的天资着实不错,我希望你就此正式拜入我门,修习天衍道术,并于将来,在修界重建沧溟宗!”
许长青叹了口气道:“若我不答应,是不是决计是走不出这里了?”
“当然,”陈钟杉抚须笑道:“你的神魂将永远困在此地,直到崩溃。”
这老道把赤裸裸的威胁说得如此坦然自若,也算是老不要脸了,许长青还能怎样?识时务为俊杰,遂道:“那好吧,我答应。”
陈钟杉脸上露出喜色,连声说好,双手幻化之间,历代沧溟宗祖师的肖像凌空出现,让许长青当下就行拜师礼,还要发重誓。
许长青心中不屑,前世有句名言说得好,发誓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他只想赶紧了结这老修执念离开这里,当下行完大礼,然后狠狠发誓道:“前辈放心,我许长青在此发誓,将来必定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成为沧溟宗弟子之后,日夜不忘宗门教诲,若时机到来,一定复兴沧溟宗传承,壮大我派香火!若违此誓,必定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