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伸出手,扶起了陶诗咏,陶诗咏缓缓的站了起来,她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人。
虽然他没有看清帮助自己人的脸,但她低头瞥见了那双乌亮的皮军靴,加上身上衣服的质感,她知道,对方应该是一位军官。
而这位军官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年岁并不大,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
民团的无赖们似乎对这位军官极是敬畏,这些人簇拥在了他和陶诗咏的身边,只是没有人再发出刚才那令人不堪入耳的yin邪笑声,虽然陶诗咏仍然能够感觉到,那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侵犯着自己的身体。
那位军官扶着陶诗咏走出了树林,她好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偷瞟了一眼身边的军官,她看到的是一个高大瘦削的年轻人,肤sè略黑,面容和善,他虽然不如刘德升那样的英俊,但脸上如同刀刻一般的棱角分明,却也让人一见难忘。
想到刚才他使自己免受无赖们的**,陶诗咏的心里略略感到了一丝安定。
但当她看到另外一队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的心又一下子绷紧。
在那队人当中,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已经被五ā大绑的刘德升。
此时的刘德升,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英俊秀逸和书生意气,他的面sè灰败不堪,脸带血痕,身上满是污迹,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搏斗之后才被擒的,他看到陶诗咏的时候,先是一惊,眼中随即闪过焦急和关切的神sè,陶诗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他明白她的意思,也将头垂了下来。
“呵呵,刘长官,你们也在啊”黑衣大汉看到了那位军官,笑着打起招呼来。
“嗯。”姓刘的军官点了点头,“我只是刚好路过。”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民团,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说道,“以后叫你的人收敛些,要是再让我看到这种事,我肯定不客气,明白吗?”
大汉让他没来由的一顿训显得有些气恼,但他看到披着军服的陶诗咏,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嘿嘿干笑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把陶诗咏带过来。
“刘长官放心,刚才弟兄们抓她的时候,那个……手粗了一些,我在这里替他们给你陪不是了。”大汉说道,“感谢刘长官及时带队到来,让我们抓住了这两个……哦……小偷。兄弟在这里谢过了。”
“你说他们是小偷?”姓刘的军官不动声sè的说道,“有证据吗?”
“证据倒是没有。”大汉看着军官说道,“不过,他们这一阵子总在刘家大院附近转悠,又到处打听刘处长的情况,向人问这问那,摆明了想对刘处长不利。”他看了一眼陶诗咏,又看了看委顿在地上的刘德升,“我抓他们回去让刘处长问下,总没什么错吧?刘长官是刘处长面前的红人,总不想看着刘处长出事吧?”
听了大汉的话,刘姓军官皱了皱眉,没有说话,陶诗咏的心却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位姑娘难道不成和刘长官以前认识?”大汉看到刘姓军官没有说话,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要是那样的话,可就……”
“我和这位姑娘素不相识。”刘姓军官说道,“我只是看不惯你手下的人这么对待一个弱nv子,是以出手阻止。”
“她可不是什么弱nv子。”大汉提了提自己的ku脚,lu出一条áti上面的乌青,“是带着身子的,我这ti现在还疼呢。”
“走吧,我们一起去见刘处长吧。”刘姓军官转头看了一眼陶诗咏,说道。
陶诗咏和刘德升被押进了刘家大院,刘德升被几个人着绑在了拴马的石柱上,而陶诗咏则被带到了一间单独的房间,刘姓军官显然在刘家的地位不低,他吩咐了几句,几个仆fu便给陶诗咏拿来了衣服,刘姓军官随即取回自己的军服穿好,便离开了,而几个民团的人则守着房间的én口,防止陶诗咏逃跑。
过了不一会儿,房间外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陶诗咏的心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房间的én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随后,被绑着的刘德升也被拖了进来。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两个人?”为首的一个长方脸身穿长马褂的中年人打量了陶诗咏和刘德升一眼,用不太高的声音问道。
陶诗咏立刻便认了出来,这个脸上似乎总带着皮笑ro不笑的表情的中年人,就是刘文彩。
“就是他们。他们这些天一直在这一带转悠,打听关于处长的事。”黑衣大汉向刘文彩报告道,“他们身上有刀,而且都会两下子,弟兄们抓他们的时候,差点伤在他们手下。”
“噢?”刘文彩看了看陶诗咏,眼中闪过惊奇之sè。
“这小子嘴很硬,就是不说谁派他来的,我觉得他们应该是那个什么学生联合会的人。”大汉又说道。
“你们这些娃娃,不好好的在学校里面读书,跑到这里来捣什么làn啊?”刘文彩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陶诗咏和刘德升,和颜悦sè的问道。
“和她没关系,是我想要查你。”刘德升担心刘文彩会对陶诗咏不利,抢先回答道。
“你想查我?为什么啊?”刘文彩的目光转向了刘德升,眼中竟然闪过一丝错愕之sè。
刘德升看着刘文彩,心里也有一种自己好象和这个人早就认识的感觉,但是什么认识、在哪个地方认识、是怎么认识的,他却说不上来。
刘文彩当然不会知道,面前的这位在另一时空曾经是万人膜拜的人,曾把自己打成地主阶级的反面典型,并且要踏上一万只脚,让自己永世不得翻身。
“你做的什么事,你自己心里知道。”刘德升大声的说道,“你刘文彩发的是断子绝孙的昧心财……”
还没等到他把话说完,黑衣大汉便大步上前,一巴掌打在了刘德升的脸上,他的手如同蒲扇般的厚重,力气又大,这一巴掌竟然将刘德升一下子打得晕了过去。看到刘德升被打,陶诗咏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将刘德升的头抱在了怀里,大汉想要伸手拉开她,却不知怎么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刘姓的军官,苦笑了一声,退了开来。
刘文彩看着嘴角流血倒在陶诗咏怀里的刘德升,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娃娃啊,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刘文彩叹息着,站起身来,“我给你们建学校,掏钱供你们读书,你们还想要怎样?唉……”
此时的陶诗咏似乎对刘文彩的话充耳不闻,她泪流满面地看着刘德升,用手轻抚着他的脸,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呆会儿等他醒了,给他松绑,换身衣服。”刘文彩对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说道,“给他们俩一人一间房吧,事情没了结之前,先让他们在这里呆着吧。要好好招待,不得打骂,也不用问他们什么了,别让他们逃走就成了。”
“是,老爷。”
刘文彩吩咐完毕,便走出了房间,只留下陶诗咏和刘德升在一起。
刘文彩和众人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来到了另外一间雅致的房舍,早就坐在房间里的一个同样穿着长袍马褂的人看到刘文彩,立刻迎了上来。
刘文彩看到他过来,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听说刚刚抓了两个jiān细?”来人问道。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而已。”
看到刘文彩心事重重的样子,来人又问道,“京里有什么消息了?”
“有。”刘文彩取过茶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而且不是什么好消息。”
“噢?”
“京里巡阅使会议已经结束了,知道吗?‘小扇子’竟然没死。”刘文彩说道,“他死不死,其实和咱们关系不大,但是他提出来的事,却和咱们关系很大。”
“他提出来什么了?”对方的脸上现出专注之sè,问道。
“他借着冯基善的事,竟然提出来取消巡阅使和各地镇守使职位。”刘文彩说道。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对方显然吃了一惊,“他自己不就是西北巡阅使吗?为什么还要……”
“他说他愿意开这个头,率先辞去西北巡阅使的职务。”刘文彩说道,“其实巡阅使撤掉倒还罢了,把镇守使也撤了,对咱们刘家可是大大的不利。老六现在兼着川南镇守使的职位,我正帮着他打算把西康镇守使也兼过来,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确实不是好消息。”对方想了想,说道,“不过,我想反对的人一定也不少吧?”
“没有。”刘文彩摇了摇头,说道,“东北巡阅使张作霖和咱们这边的这个陈二庵和另外几位巡阅使竟然都表示赞成,只有直鲁豫巡阅使曹锟和两湖巡阅使吴佩孚没有表态。”
“那就是说,老北洋的直系和中央的矛盾还没有公开化。”对方说道。
“人家说咱们刘家是靠枪杆子发家的,我不否认。”刘文彩叹息道,“可现在这个世道,没有枪杆子,什么事情也玩不转啊。我们刘家要是没有老六,早就完了啊。”
听了刘文彩的这句话,对方一下子变得沉默了。
“你也是江湖出身,知道这当中的利害。”刘文彩兀自说道,“自古以来,想要在这江湖上立足,哪个不是这么un出来的?”
“国家大政,咱们干预不了。”对方说道,“这个事,恐怕不是你我所能够左右的。”
“我们当然左右不了政fu的决策,但为了保住刘家的产业,恐怕不得不想些不得已的法子了。”刘文彩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瞧见了,现在都已经有人来查我了。”
“今天这两个只是学生……”
“他们是学生不假,当然我也不怕他们能掀起什么大làng,但是我怕想要查咱们刘家的,不止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刘文彩说道,“你不知道吧?财政部杨部长的岳丈,就是川路公司的老大。”
对方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刘文彩的意思。
“他们黄家的势力很强。”刘文彩说道,“这修铁路可是féi差,按说在川南,这修路的事应该是我们刘家的,但他们黄家毕竟朝中有人……”
“他们要是把路修通了,从咱们这里到滇康的jiā通运输,便全归他们黄家掌握了。咱们刘家的生意,到时候怕是就不能再做下去了。你想,镇守使的职位再一撤,我们刘家的生意,可就更没了保障了。”
“咱们的生意,主要就是靠着云南西康这条线,”对方说道,“这样一来,哪怕以后不走铁路,麻烦也是够大的。”
“是啊到那时候,想要不被人发现,可就难了。”刘文彩叹息道。
“您打算怎么办?”对方问道。
如果此时另外有人在场,听到这里,也许就会明白,他们谈的怕受影响的“生意”是什么了。
“这天再怎么变,生意也得照做啊。”刘文彩冷笑了一声,说道。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在云南大学的一间教室里,正上着一堂关于刘文彩“生意”的课。
一位戴眼镜的年轻讲师在讲台上一边变换着幻灯片,侃侃而谈,下面的学生们则聚jing会神地做着笔记。
“在世界毒品史上,首屈一指的还是鸦片。现代欧洲早期使用鸦片形成了一条历史长河的,影响世界大部分地区对鸦片的态度和经历。鸦片很可能是早期人类发现的第一种毒品。它的使用肯定早于酒jing制品,因为生产酒jing需要蒸馏知识。相反,鸦片的制作就比较简单,只需采收罂粟,然后制备。因此,鸦片值得给同学们进行特别详细的介绍。”
“尽管世上已知存在有28类罂粟等众多的品种,然而鸦片属罂粟。这一拉丁语的意思是‘催眠罂粟’,是它的植物学名,这是瑞典植物学家卡尔?凡?林奈于1753年造的词。虽然大部分罂粟都能产生白sè的ru汁,含有称为生物碱的化合物,可以对人或动物产生明显的生理作用,但只有鸦片含有生物吗啡。正是吗啡使得罂粟有了特殊功效。1804年人们从生鸦片中提取出生物碱,而其实在几千年前,人类就已认识了罂粟的魔力。简?夏尔丁描述了17世纪的bo斯人收获鸦片罂粟的情景:‘虽然其他国家也有大量的罂粟,但是没有哪个地方的罂粟象这里的那样,有那么多的汁、那么茁壮。它株高4英尺,叶子雪白,六月成熟。他们在冠部切口,从中取汁。bo斯人出于i信,总是切12个口子,以纪念12位阿訇。他们用一把小钩刀,刀上有三个像梳子牙一样的刃,一次xing地一个接一个切三个口。然后从里面流出一种黏糊的汁。他们一大早,在日出之前将这些汁采集在一起,它们的味道如此强烈,使得采集的人如同刚刚从坟墓里出来的死人一样,个个面sè发青,身体瘦弱,浑身直打哆嗦,好像中风一样。’”
“虽然鸦片罂粟通常呈白sè,也有深红的、粉红的、青紫的或者其他各种颜sè,切割罂粟荚渗出的汁是ru白sè的,接触空气后凝结变成褐sè。生鸦片晾晒几天,水分蒸发后,剩下的黏状、有伸缩xing、深褐sè的固体被制成块、饼或砖状。这样可以存放几个月。生鸦片必须进一步加工才能使用:把生鸦片放在水中熬,过滤掉杂质后再熬,一直熬成纯褐sè液体;然后将这种液体鸦片用文火熬成稠糊,称为‘熟的’、‘jing制的’或‘褐sè的’鸦片。熟鸦片在太阳下晾晒成厚厚的成型黏土。它比生鸦片纯得多。”
“现在的学者们只能推测罂粟的早期历史。对罂粟特xing的了解可能源于埃及、巴尔干或黑海地区。很显然,罂粟的最早农业化大约在8000年前的地中海西部地区。然而无法确定全球系统种植罂粟的所有区域。最古老的现存的书面语是闪语,最早被证实出现于公元前3100年左右的美索不达米亚北部。闪语有个象形字,表示鸦片罂粟为‘快乐植物’。有人种学家认为,大约在同一时期,鸦片的制作方法从青铜时代的塞浦路斯传到了埃及,用于医疗和在庆典时让人陶醉——当然也可能用作*yà。”
讲到“*yà”这个词的时候,年轻的讲师似乎显得有些尴尬,而下面的nv学生们脸都红了起来,男学生则有人笑出了声。
年轻的讲师清了清嗓子,又放上了一张幻灯片,继续开始了讲课。
“公元前1552年的一张草纸显示,底比斯医生被告知大约700种不同的鸦片配方的用途,包括一种令烦躁儿童安定的配方。阿拉伯商人将鸦片传到了bo斯、印度、中国、北非和西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