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静静一直到中午才起来,一开口嗓子就有些黯哑,脑袋也晕乎乎的,吸了吸鼻子,好像有点着凉了。
她随便洗漱了一下,就走出了房间,邢司翰并不在屋子里,屋子的大门敞开着,一阵风吹过来,她整个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那种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走到门口,就看到邢司翰挽着袖子,在那儿挖坑。
“你在干嘛?”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吸了吸鼻子,用一双核桃眼睛看他。
“噢,我叫人弄了颗树苗过来,准备种树。”
她嘁了一声,靠在门框上,说:“都要走了,你种什么树,谁会来这里替你照顾?最后还不是要死?”
邢司翰停了动作,弯着腰,回头看了她一眼,直起了身子,一只手搁在锄头上,挑眉看着她,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一声白衣黑裤,袖子挽的很高,裤腿卷起一只,另一只大概是滑下来,两只高低不一。再戴个草帽,也能混入农名伯伯的行列,当然,他就是当农民,大概也是最好看的农民了。
她耸耸肩,扬着下巴,说:“我只是诚实,喜欢说实话而已啊。”
她笑着走过去,左看右看,仔仔细细的看着他挖的那个坑,笑说:“你挖那么深干嘛?是生怕它长出来啊?”
邢司翰低眸瞥见她没有穿袜子,微的皱了一下眉头,说:“先进去把袜子穿上,免得着凉,早餐我放在锅里了,应该还热着。快去吃。还有,用冷水敷一下你的眼睛,都快成金鱼了。”
黎静静倒是不恼,一步走到他的跟前,冲着他鼓起了腮帮子,摇晃着脑袋,问:“这样会不会更像?”
说完,又极其用力的鼓着腮帮子,两个眼珠子都怼到了一块。
邢司翰噗嗤一笑,低头在她嘟起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屁股,说:“快去穿袜子。”
黎静静被他这么亲了一下,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直接靠在了他的怀里,难得的撒娇,“你这样我都走不动道了,不管,你抱我去穿。”
她闭着眼睛,紧紧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偷偷的甜了甜唇,嘴里心里全是甜蜜蜜的味道。
糖吃多了,都快要蛀牙了!
邢司翰点着她的脑袋,将她从自己的身前推开,“自己去。”
黎静静直接耍赖,“那我不穿了,早饭我也不吃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种树。”
“你啊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他说着,放下了手里的锄头,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进了屋子,将她放在床上,在抽屉里找了一双袜子,亲自给她穿上。
今个,黎静静要彻底的当一回无脚的动物,冲着他张开手臂,说:“抱我去吃早饭。”
邢司翰挑了一下眉梢,像是听错了一样,“你说什么?”
“抱我去吃早饭啊。”她依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服,说:“之前都是我照顾你,跟老妈子似得,喂你吃,给你穿,还要给你洗澡,今天我们换位一下,你来照顾我呗。”
邢司翰双手抱臂,故意拧起了眉头,问:“我那时候要你抱了吗?”
她扬眉,“你要是那时候提出来了,我肯定会抱你啊。”
两人对视片刻,邢司翰摇着头笑了笑,终究还是妥协,说:“好,我今天就让你脚不沾地,可以了吧?”
她笑的灿烂,浮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
他伸手,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抱了起来,弄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从厨房拿了早餐出来,亲自喂她吃饭。
等她吃饱喝足了,他便拿了躺椅和毛毯出去,让她坐在门边,看着他种树。
山风拂过,黎静静不自觉的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曲起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安静的看着他种树的身影。
等他种好走来,她便很顺手的递了自己的水杯给他。问:“你为什么突然想要种树?一种还是两颗。”
两棵树苗挨的很近,一大一小,看起来很像是一对。
黎静静眯着眼睛,双手捧着脸颊,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两棵树,说:“看着真像是亲子树。”
话音刚落,邢司翰突地咳嗽了一声,一口水差一点喷出来。
黎静静闻声,仰起头,笑眼盈盈的看着他,问:“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他瞥了她一眼,也跟着多看了那两棵树一眼,想了想,似乎还真像那么一回事,看起来确实很像亲子树。他扬起嘴角,突然弯下腰,将杯子放在一侧的小桌上,低眸往她小腹的位置扫了一眼,问:“怎么突然想到亲子树,不会是有什么惊喜要告诉我吧?”
黎静静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整个人往后一仰,开始咯咯的笑了起来,装傻,道:“什么惊喜?你想听什么?你告诉我,我说给你听啊。”
他伸手,温热的手掌抵在她小腹的位置,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说:“身材挺好的,一点赘肉都没有。你明明吃的挺多,怎么一点也不长肉?”
“女人,不能长多余的肉,一旦长起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我上了大学之后,就开始一直保持身材到今天,你不知道我有多难,那真是一把辛酸泪。我在自己身上花费下去的精力,你不会明白,你们男人啊,只看到美好,却从来不会看到美好背后的辛苦。”她伸长腿,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两只脚轻轻的夹住了他的腿,轻轻的磨蹭了一下。
他笑了笑,“以后你就不必那么辛苦了。”
“为什么?”
他转而捏住了她的下巴,“难不成,你还想勾引其他男人?”
她眨巴着眼睛,说:“我从来不会吊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眼眸微微眯了起来,“你知道你这样说话,很危险吗?”
她倒是无所畏惧,“这是习惯。”
两人对视半晌,邢司翰收回了手,站直了身子,双手擦在口袋里,说:“你会改变这个习惯。”
黎静静闭上眼睛,只微微的笑着,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邢司翰才开口,说:“这不是亲子树,这是情侣树。”
说完,不等黎静静说什么,他便弯身将人抱了起来,说:“起风了,进去坐吧,免得着凉了。”
黎静静心里自然是清楚这一对不是亲子树,她也明白他的用意,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大抵刚才那句话让他不高兴了。她抱住他的脖子,很快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说:“我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没有。”他侧目看了她一眼,“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因为我很有信心,你不会再有任何心思,跟其他男人更进一步。”
黎静静慢慢扬起了一笑,将脑袋一下戳在了他的胸口,笑说:“是啊是啊,你真是太有魅力,全世界最有魅力的男人就是你。”
这一整天,黎静静还真是伸手不动,连脚趾都没有沾到过地面,甚至连吃饭吃水果都没有用过自己的手。
晚上洗澡,邢司翰清洗完浴缸之后,放满了水,然后挽起了袖子,将她抱进了浴室,要给她脱衣服的时候,黎静静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摇摇头,说:“我自己来。”
“你不是说了么?今天自己绝对不动手,脱衣服这种事,就不用麻烦你自己了。”
她不松手,仍紧紧握着他的手,说:“不要。”
“害羞?”
“不害羞啊,就怕你把持不住。”她歪着头,手指轻轻磨蹭着他的手背。
“试试看,你看我能不能把持住。”他用手指轻轻撩拨了一下她的下巴,笑说:“我怕你把持不住。”
黎静静挑眉,然后一点一点的松开了手。
她坐在浴缸边的椅子上,坐的笔直,他的神情看起来淡淡然的,一点一点解开她衣服的的扣子,动作温柔,那眼神看起来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黎静静都忍不住怀疑,此时此刻,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一块猪肉?还是一块牛肉?
她如此想着,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邢司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专心的给她洗澡,像是给自己的孩子洗澡一样。
他的手指拂过她身上留下的疤痕,笑说:“那时候你该气死了吧?”
她闻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还当真就生起气来,“当然生气,我那样保养自己的身体和脸,结果她竟然用这种方式想要害我,你说我生不生气?黎家一家子都他妈是神经病!我都没法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为什么各个都见不得我好。就想看着我像狗一样的活着,我真是搞不懂,我从来都没有主动的去伤害过他们,可他们却对我不依不挠。”
“有些人自己过的不够好,自然也不希望身边的人过的比自己好,对待神经病,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想他们,你就把自己也当成是个神经病,用神经病的方式去对待他们,这样就很公平了。”
“别提他们。”黎静静一脸严肃的说。
“好,不提。”他点头。
刚说完,黎静静便将一手的泡沫,拍在了他的脸上。
邢司翰避之不及,瞬间中招,一脸的泡沫。
紧接着,两人就在浴缸里嬉闹了起来,屋子里充斥了他们两人的笑声,整个浴室,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泡沫。
不知过了多久,嬉闹声渐渐消失,转而成了一种不可描述的声音。
良久,两个人一起坐在浴缸里,黎静静靠在他的身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安静,平和。乌黑的长发黏在身上。显得她的皮肤越发的白皙。
邢司翰从后侧抱着她,低头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吻了吻,第一次有了一种不舍的情绪。
突然有点舍不得这样安逸平淡的声音,他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她的小腹,轻轻的摩挲了一会。
黎静静恍然睁开了眼睛,侧过了头,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并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她伸手,手掌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说:“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的有点远。”
“远到什么程度?”
他低头,在她耳侧亲了一下,说:“没什么,你别多想。”
时至今日,他已经很少在对谁做出承诺,即便眼前的人是黎静静,他也难以说出口。
黎静静点了点头,慢慢曲起手指,握住了他的手,说:“我也没想那么多,人生世事无常。先过好眼前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他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抱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
那天晚上,邢司翰不知疲倦的拽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但每一次,如往常一样,会在最后关头,瞬间出来,从来都没有混过头。
所以,黎静静也很放心。起码他这样,是尊重她的。
……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邢司翰已经不在身边了,她转过身,就看到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件衣服,是专门给她准备的。她愣了片刻,才坐了起来,甩了一下头发,伸手将那套衣服拿了过来。
今天就要回兴港城了。
她没有磨蹭,去浴室洗了个澡,用最快的速度收拾打扮了一下,便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邢司翰显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身正装,客厅里除了他,还有一个男人。
她走过去,对着那男人友好一笑。
邢司翰没打算介绍,倒是那个男人,说:“阿翰,你就不介绍一下?”
“应该不需要了吧?”他笑言,那神情,似乎在说她是一个不重要的人。
“你这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他伸手一下搭上了邢司翰的肩膀,“还是你怕我魅力太大,抢了你的女人?”
邢司翰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黎静静,你也不是你知道,非要我再说一遍。”
“那可不一样,这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跟我自己知道的哪能一样。就这样?”
“不然你还想怎样?”
他站了起来,走到黎静静的身侧,说:“你总要说一说,她是你的谁吧。”
邢司翰整个人靠在了沙发背上,翘起了二郎腿,说:“女人。”
他啧啧了两声,转身面向黎静静,伸出了手。说:“你好,我叫叶水生,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比我小,可以叫我生哥。”
眼前的男人瘦长,长得白白净净,清秀干净,她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同样伸出手,同他握了一下,说:“生哥好。”
他的目光在黎静静的侧脸上扫了一眼,说:“好端端的漂亮小姑娘,脸上怎么有这么个疤,谁弄的?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教训他。”
“不用,我自己会教训回来。”她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
叶水生还想说什么,邢司翰已经站了起来,说;“你这是准备要挖墙脚啊?”
“我就想看看挖不挖的动,顺便也帮你测试一下忠诚度嘛。”
“不用了,我们走吧。一会让叶哥等,不太好。”
叶水生点点头,“行,那咱们就走吧。”
出了屋子,叶水生瞥了一眼种在花圃内的两棵树苗,觉得十分有趣,说:“这是什么?你种的呀?”
“闲来无事种的,怎么?你也有兴趣?”邢司翰停下了脚步。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有点很有趣。”
他笑了笑,说:“有趣你也可以种一颗试试。”
“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就算要种,也得先有个知己红颜再说。还真是没想到,你这小子,那么有情趣。哄女人,还真是有一套。”叶水生说着,走了过来。
黎静静一直跟在后侧,一言不发。
她总有一种感觉,这个叶水生,和邢司翰嘴里的那个叶哥,并不是什么善茬,更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随和。
他们一道不行出了一段小路,杂草丛生,要在这里头造个房子,应该费了不少力气,还真当时与世隔绝。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他们才走出杂草丛生的小路,视野一下就开阔了起来,空地上停了不少车子。叶水生和邢司翰走在前面,期间,邢司翰偶有回头看她一眼,而她只是低着头,认真而又专注的走自己的路。
他们走到一辆商务车前,叶水生亲自拉开了车门,“请吧,翰哥。”
邢司翰低笑一声,也不客气,直接就上了车。叶水生依旧站在车门边上,眼带笑意,对着黎静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还是生哥先请。”黎静静很有礼貌,学着他的样子,做了个请的手指。
叶水生挑眉,“我这人绅士,还是女士优先,千万不要拒绝我。”
见他坚持,黎静静犹豫了一下,还是先一步上了车。随后,叶水生才心满意足的跟着上去,拍了拍邢司翰的腿,说:“你真是教导有方啊。”
“是她聪明,要不是那么聪明,我也不会放在身边了。”
叶水生但笑不语,只回头看了黎静静一眼。说:“路途很长,你可以先睡一觉。有什么需求直接跟我说,不用忍着,知道吗?”
“谢谢,生哥。”她冲着他微微一笑。
然而,这一路,黎静静却一直没有睡,侧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稍纵即逝,很快他们就出了那座山。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知这里不是她应该留恋的地方。
她回过头,暗暗的看了邢司翰一眼,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叶水生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她自然的闭上了眼睛,假装休息。
叶水生说的不错,路途确实很长,黎静静睡了觉,醒过来的时候,车子还在高速路上行驶。车里很安静,她往叶水生的方向瞥了一眼,连他都在闭目养神。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才下高速,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熟悉起来。时隔多日,终于还是回到了兴港城,就像是做了一场奇异的梦,有苦有甜。
她现在最想见的人,大概就是甘梨,算算时间,她也应该快要生了吧。不过等孕期过去,她的苦难也就快要来临了。
车子并没有驶入城区,反倒是越绕越远,不知过了多久,快到中午的时候,车子才驶入一扇黑色的铁栏门。好一会之后,黎静静才看到主楼,一栋以冷色调为主的别墅。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车子停下,他们就过来开了门。
叶水生先下车,问:“开饭了吗?”
那人摇摇头,说:“还没有。”
叶水生显然是送了口气,邢司翰回头看了黎静静一眼,那眼神别有深意,似乎是在告诉她什么。随后,她便跟着下车。
在叶水生的带领下,进了别墅。
他们刚走到客厅,二层楼上便出现一个人。靠着栏杆站着,说:“来了。”
他们闻声,几乎是同时抬头,黎静静只看了一眼,就很快收回了视线。那是个看起来近五十左右的男人,看起来挺斯文的,但这种人,往往越是斯文,就越是变态。
叶水生笑了笑,说:“紧赶慢赶,叶哥没等很久吧?”
他笑了一下,转身,只一会,就下了楼,走到邢司翰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问:“没事了?”
邢司翰点头,“都好了。”
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点了点头,说;“好小子,早知道你小子有韧劲,没那么容易被人拿下。”他说着,视线又扫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黎静静,挑了挑眉。“女朋友?”
邢司翰侧了身,简单的做了介绍。
黎静静低垂着眼帘,礼貌的叫了人。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倒是个伶俐的姑娘,不过女人嘛,作为陪衬可以,太用心了,就没什么必要。而且,作为美女,愚蠢一点会更好。”
“叶哥说的是。”
黎静静只微笑,不说话。
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菜色非常油腻,起码对黎静静来说,很不合口味。但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不和胃口,她也只能吞下去。
叶荣霍看了她一眼,笑说:“黎小姐不要介意,叶某就是个粗人,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感觉,你可能不太适应,要不我让厨房专门给你做一份吃的?”
“不用麻烦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叶水生笑了笑,打趣道:“大哥,你要是看一个美女狼吞虎咽的啃猪肉,那多丑啊。没人是用来欣赏的,哪像你总是毁人不倦,还总是毁掉美女的形象,你自己不近女色,也不要妨碍我们欣赏美人啊。”
叶荣霍恍然,点了点头,“对,你说的对,是我没想周到,怪我。你去厨房,让人做点精品的菜色出来,给黎小姐吃。不管怎么说,黎小姐到底还是贵客,是咱们小邢的女人,得好生招待。你也是,怎么就不提醒我呢。”他说着,睨了叶水生一眼。
黎静静本还想说什么,只觉脚腕处一疼,不由侧目看了邢司翰一眼,他依旧不动声色,与叶荣霍交谈着。
她想了想,也就闭了嘴。
这一顿饭,吃的心惊胆战,吃完之后,他们就一道进了茶室,留她一个人在客厅待着。
黎静静暗暗松了口气,但也不敢乱走乱动,这种人跟亡命徒没什么区别,都是没有明天的人,做事自然比任何人都要狠辣。她惹不起,也不愿给邢司翰惹麻烦。
他们在里面谈了很久,黎静静喝了三四杯茶之后,有个人从里面出来,说:“邢先生吩咐,让我先送您回家。”
她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只稍稍收拾了一下,便起身跟着他一道出了别墅。
车子已经准备好了,那人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黎静静站在车子边上,停顿了数秒,才弯身上了车。
……
茶室内,他们三个人面对而坐,叶水生倒着茶,叶荣霍捏着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笑说:“你对这女孩子倒是挺上心的,喜欢人家?”
邢司翰浅浅一笑,说:“当年我坐牢就是因为她,您说我能有多喜欢?”
叶水生闻言,侧目看了他一眼,倒是什么也没说。
叶容霍顿了一下,旋即便哈哈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也怪不得你,那姑娘看着就知道是个妖精。”
他低笑,说:“确实是个妖精。”
“妖精也不错,不有句话说了么,英雄难过美人关,有时候用用美人计,很有必要。这道上,死在女人手里的,可不在少数。可大家明知道女人是美女蛇,却还是一个个的认为女人不足为道。所以这女人啊,确实能成为一件不错的武器。”他的手指在杯沿上转了一圈,低垂了眼帘,看了一眼茶杯里的一片茶叶,轻轻一吹,茶叶随之而动,他抿了一口,赞道:“水生啊,你的茶艺倒是越发好了。”
叶水生笑笑,“真是难得,想从大哥你嘴里听到一句好,简直比登天还难。”
随后,叶荣霍拿了一张卡片出来,放在了桌几上,叶水生顺手将卡片移到了邢司翰的面前。
叶荣霍说:“这是地址,人不在国内,你可能还得出国一趟,需要我做什么安排吗?”
“不用,这毕竟是我的家室,若是我连家事都解决不了,叶哥你怎么放心把事情交给我去做。”
“邢越联合了顾景善,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不完全是你的家事了。所以,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出手,或者你也可以让水生帮你。”
邢司翰将那张卡片放进了口袋里,笑说:“我自己可以搞定。”
“那自然是最好,我也相信你的能力。”
……
司机将她送到了黎家,车子停下,她往外看了一眼,阔别已久,再次回来,心境大有不同。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司机道了声谢谢,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走到大门前,伸手摁下了门铃,过了好一会,才有人过来开门,大门一开,佣人见到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是一脸惊讶,“大……大小姐?”
她失踪了那么久,他们怕是都以为她死了,这样惊讶的反映显得很正常。
黎静静没有理她,直接走了进去,问:“家里有人吗?”
“小姐夫人都出去了……”
“黎静静!”这时,正在客厅插花的陈玉晴见着她过来,惊的手里的花都掉了,猛地站了起来,说:“你……你怎么回来的?”
黎静静走了过去,直接给了她一个拥抱,说:“大嫂,好久不见了。”
陈玉晴久久没有回神,视线在她的身上逡巡良久,还是有点不敢置信,说:“不是说飞机在天上消失了吗?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若是有机会,我还详细的跟你说。现在有点累,我先上楼休息了。”
说完,她就转身上了楼。
陈玉晴愣在原地,看着同样傻眼的佣人,问:“她……她不是鬼魂吧?”
“我看她有影子,应该不是鬼魂。”
她转头,黎静静早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她依旧没法子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就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剪刀,去花园里,给黎阳打了个电话,将黎静静离奇回来的事儿,跟他说了说。
恰好这个时候,黎阳正在跟黎萱一商量事情,他闻言,道:“什么?你说黎静静回来了?”
这话,有一半,是故意要说给黎萱一听的。
果然,黎萱一听到这话,当即停下了笔头,抬头看他。
等他打完电话,便问:“你刚才说什么?”
“你嫂子来的电话。说是刚才黎静静回家了。”
“她不是死了吗?”
“所以你嫂子也很奇怪,这才打电话给我。我还记得前些日子,搜救队那边还是说没有一点消息,也没捞到飞机残骸,这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黎萱一冷哼一声,“谁知道这女人葫芦里买什么药,说不定是故意藏起来,不知道要使什么坏呢。等晚上下班,回去看看再说,”
“也是,那我们继续。”
这时,黎萱一目光一冷,深深看了黎阳一眼,说:“黎阳,我怎么觉得黎静静回来,你看起来好像特别开心。”
黎萱一对黎阳一家子向来都是直呼名讳,压根也没当他是大哥看待,在公司里也总是颐指气使,从来也不顾及他的面子。
当然,在黎萱一眼睛里,他们一家子,不过是寄生虫罢了,明明都已经自己成家了,还非要赖在他们家里。做出一副一家人的样子,还不是想卡油么!再者,这么多年了,他们在黎家,卡的油水还不少么?
就光说一个陈玉晴,就在家用上抽了不少油水,他们不说,不代表就不知道。
还有他们的女儿,到现在还会伸手向黎晋华要钱,这脸皮究竟是有多厚!
当然,最不要脸的还是黎阳,她在公司这些日子,耐着性子,账目一本一本的都查过,虽然表面上做的很到位,但是一不小心,她就察觉到了黎阳和财务部主管蔡姐之间的关系,很有猫腻。
黎阳笑了笑,说:“怎么会呢,我也是烦死这个黎静静了,她做什么都只会搅局,一直以来,我跟你们的立场是一样的啊。”
“是吗?最好是一样的。”她起身,站在他的跟前,倏地弯下腰,整个人骤然凑近,在他耳侧,低声说:“黎阳,不要觉得你们做的事儿,很隐秘,我们不说,不代表我们不知道。还有,我劝你及早收手,不然的话,我不但要你把私吞的钱全部都吐出来,还会让你在公司待不下去。”
黎阳微的一顿,侧目看了她一眼,黎萱一已经站直了身子,脸上扬起了一抹友好的笑容,说:“不管怎么说,你到底还是我哥哥,我不会那么不近人情的。不过也希望你们一家子,不要得寸进尺才好。好了,我们的事儿,就讨论到这里,你重新做个方案在给我看看,我回去了。”
她说完,就拿起来自己的东西,出了办公的门。
黎阳的笑容僵在那里,好一会没有反应过来,只脸色微变。
……
晚上,黎静静活着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黎家上上下下。
吃完饭的时候,黎静静从楼上下来,这一家子倒是整整齐齐的都在。据说,连几日没有回家的黎晋华都回来了。
她走过去,视线在他们这些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扬眉,道:“这么大的阵仗,我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了。你们这是,在欢迎我回家?”
黎晋华确实显得很高兴,上下打量了她一阵,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些日子,你都在哪儿啊?怎么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黎家上下都是演技派,她有时候觉得他们不出道,真是可惜了。他们这一家子要是进入演艺圈,说不定还能得个奥斯卡奖。反倒还是黎萱一最真实。
自从他们撕破脸之后,她倒是从来没给她好脸色看过。
现在也是,就她一个人,摆着一张臭脸,显然是很失望。失望她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她笑了笑,说;“我被存在深山里了,没手机给你们打电话报平安,而且我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啊。”
“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饿了吧,吃饭了。”
董宜琳也跟着迎合了几句,随后,他们便进了餐厅,坐下来吃饭。饭桌上,黎晋华给她夹菜,董宜琳也给她夹菜,短短几分钟,她这小碗里便全是鱼肉。
她笑着把其中一个鸡腿,给里黎骆一,说:“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
黎骆一没说话,只用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饭后,黎晋华便将她叫去了书房,在她周身转了一圈,又打量了很久,“你还在,那么说明,邢司翰也还活着,对吗?”
她点头,“当然,他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死掉。”
黎晋华闻言,微的皱了一下眉头,这邢司翰要是死了,该多好。
他沉默片刻,双手背在身后,在原地转了一圈。
黎静静自然知道他在愁什么,笑道:“他没死又怎么样?现在在兴港城,他什么都不是。整个邢氏包括邢家,都已经不是他的了,您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摇了摇头,说:“谁知道是不是个烟雾弹?就算他失去整个邢氏,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没有什么隐藏的势力?我可不相信,单凭他一个人的能力,不但把邢震天从主席的位置上拉下来,还能让他一无所有,并驱逐出兴港城。他是个人,不是神!能力再强,只有双手,有什么用。”
黎静静看了他一眼,“您说的对。”
“你不是一直在他身边吗?就一点也没察觉出来?飞机可是消失在天上,你要是简单跟我说是幸存,我可不信。”
她沉默半晌。双手抱臂,弯身坐在了红木的沙发上,说:“爸爸你还记得顾落吗?”
“你有话直说。”
“顾落有个哥哥,叫顾景善。”她说着,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可以先去查查顾景善的背景,恐怕你要防的人,不单单是邢司翰一个,还有他。我可以告诉你唯一的消息就是,他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并且是个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人。”
她说完,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跟前,目光冷然,“你当初最不该做的就是给我和邢司翰下药,让我们苟合,结果让顾落看到了一切,导致她开车意外死亡。所以,就算邢司翰死了,我死了,你以为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她的眼里全是寒意,转而又笑了起来,背过了身,说:“其实过了那么多年,我还是想问你一句,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你能对我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就算你恨我母亲,可她已经死了,已经被你亲手逼死了,这还不够吗?”
黎晋华眉头一紧,倒也冷静,“你现在到底是站在谁那边?”
她回头,淡淡的笑,“当然是您这边,我若不是站在您这边,您以为我还会回到这里?我现在根本就不用亲手弄死你,也有人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吗?所以你还是为了我好了?”他说着,突然走近了一步,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的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脖颈,黎静静当即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猛地挣开了他的手,瞪大眼睛看着他。她真希望刚才那种恶心人的感觉,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