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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司翰停了手上的动作,侧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黎静静的笑容很深,眼里戏谑的意味很浓。他唇角一勾,倒是不动声色,继续慢条斯理的切着手里的黄瓜,笑说:“看样子你是欲求不满了?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黎静静。”

黎静静脸上的笑容僵了三秒钟,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转过身,靠在台子上,双手抱臂,说:“我只是想提醒你,还是需要好好养身子,不要轻易尝试,否则,我会失望的。”

她说着,就准备出去。

邢司翰一伸手,手掌刚搭上她的腰,她便迅速转了哥圈,从他的臂弯间,转了出去,站在了门口,笑眼盈盈的看着他,摇头晃脑的,说:“你要干嘛?”

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低笑一声,“你会后悔的。”

她吐了吐舌头,“量力而行,千万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可就不好咯。”

她说完,不等邢司翰再说什么,迅速的闪身出去了。

然而,谁都知道,不能质疑男人的能力,即便做的很无趣,也要叫的很欢快,假装对方很强悍的样子。给足了他自信和面子。

黎静静自然是知道这一点,偏偏就不怕死的提了,一整天下来,他倒是也没有其他什么异常,该吃吃该喝喝,该休息的时候,也是老老实实的休息,并没有动她半分。

这倒是,让黎静静有些诧异,原本她还想着趁机戏弄戏弄他来着。

他突然这样平静,她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电源已经叫人抢修好了,可到了傍晚。天色渐暗的时候,黎静静开灯,灯却没有应声而亮。

不是已经修好了么?怎么还是不亮?

她又尝试了几次,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就奇了怪了,明明都已经修好了呀。

“邢司翰。”她叫了一声,想让他去看看总闸,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叫了他好几声,都没人回应。

可这屋子的总闸在哪里,她也不知道。她走到房间门口,正想开口问,就被人一把扯了进去,直接给顶在了门板上。入鼻是一股清新好闻的沐浴液的味道,窗外的天色还没有全暗,光线昏暗,但还是能够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一眼,便明了了他的心思,她抿唇暗笑,说:“电好像又没了。”

“噢,那就点蜡烛。”

“我是想让你去看看总闸,是不是被什么人给关了。”

她的笑意充斥眼底,像是看清了什么,邢司翰眉梢一挑,手指穿过她的头发,轻轻扣在她的脑后,说:“既然如此,我觉得我们应该重演一遍昨天的剧情,你再好好体会一下,我到底有没有瑕疵。”

“还没吃饱,你确定你有力气?”她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他的胸口,“我怕一会你体力不支,瑕疵变大了怎么办?”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紧,两个人紧贴在了一起,他许是刚洗过澡,身上的温度有点高,即便是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他过高的体温。

他缓缓低下头,气息凑近,黎静静能感觉到他嘴唇的靠近,当唇畔触碰到她唇的瞬间,她便侧开了头,说:“我觉得还是先吃饱了再做,会比较好。”

她说着,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想要把他的手从腰上扯下来。

然而,她不但没有将他的手扯开,他的手反倒是缠了上来,与她十指紧扣,双手反剪在了身后,让她没法子再反抗。

她整个人被他圈在身前,鼻间全是他的气息,慢慢的黎静静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那种感觉像是被人下了药一般,身体里的躁动越发的厉害,她心里清楚现在的她脸颊一定很红。她微低着头,等待着他进一步的举动。

可他似乎像是在刻意玩弄她似得,不急不缓,温热的唇,一会吻一吻她的肩膀,一会吻一吻她的脖子,耳垂,唇角,鼻尖,眼睛。但就是不深入,每个人犹如蜻蜓点水。

她不自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的蹭了蹭,像是一种暗示。

她抬起眼帘,明显看到他微微扬起了唇角,他整个人靠过来,鼻子与她的紧贴在了一起,嘴唇的距离很近。再往前一点点,就能触碰在一起。

可他却就此停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低声说:“你求我。”

黎静静微的一愣,抬起眼帘,只见他微笑着闭着眼睛,似是在等着她的请求。她咬了咬牙,用指甲狠狠的抠了他一下,低声说:“你就知道对我耍流氓!”

他眉毛耸动了一下,“有吗?”他笑着微微睁开眼,低垂了眼帘,对上了她的视线,“你才知道吗?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说不说?”

黎静静咬着唇,侧开了头,他的唇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软软的,惹得她心坎上痒痒的,喉头微动,终于还是忍不住,突地松开了握着他的手,推着他猛地往前走,直接将他推到了床上,压在了他的身上,“我不求你,我自己动手!”

邢司翰也不动,就这样任由她骑在自己的身上,看着她眉眼微动的样子,终究是心动不已。

她低下头,嘴唇快要触上的时候,她又突然一溜烟的下了床,跑了出去,说:“我饿了,我要先做饭!等我吃饱了再来宠幸你。”

邢司翰躺在床上,某个位置已经高高挺立,终究还是慢了一拍,让她给跑了。他支起身子,看着外面慢慢亮起的烛光,不由低低一笑。

黎静静只简单坐了几个菜,约莫二十几分钟之后,两个人就坐在餐桌前,中间放着一支蜡烛。桌子下面,黎静静将双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脚底心凉凉的。

她说:“这种环境下,应该来点红酒,气氛就更好了。”

由着邢司翰受伤,黎静静把屋子里所有的酒全部都让人拿出去了,一瓶都没有留下。

他说:“明天叫人送几瓶进来。”

“那可不行,你这身子,最好这一年都不要喝酒。”她一脸严肃,说的很认真。

他扬了下唇,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我尽量不喝酒。”

“什么叫做尽量,最好是以水代酒。”说到他身体的问题,她总是很严肃。

他身上的伤,留下了后遗症挺多,比如说心肺,比如说他的右手,因为伤及经脉,很难恢复如初,不过邢司翰左右手都会写字。还有他的左腿,走起路来跟以前不太一样,没有以前那么灵便。

这些都是她肉眼可见的后遗症,至于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就不那么清楚了。经历过这样的创伤,近几年内,起码是要好好养身。这身体,损一处,要用好几年才能补回来。

想到这里,黎静静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太好看,连带着就想起外面那些解决不完的事儿,还有顾景善这个最大的隐患。她知道,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安枕无忧的过日子。

她自己没什么留恋的,可邢司翰却不同。

她沉默半晌,就开始低头吃饭,气氛一下就降到了冰点,除了外面的雨声,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收回了自己的脚。

邢司翰看了她一眼,笑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你监督我不就好了。”

“我怎么可能一直待在你身边。”她低垂着眼帘,淡淡的说。

“当然会。”

“是吗?”她微微一笑,想了想,既然还在这里,又何必非要去想以后,来膈应自己,等他们回到兴港城,要面对现实的时候,才来伤感也不迟,她说:“那你可是要付工资给我。”

“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还需要给工资?”

她抿唇笑了起来,刚才阴郁的气氛一扫而空。

吃完饭,邢司翰洗完,黎静静则站在他的身边,用干毛巾擦盘子。两个人配合的很快,没一会就洗完了。

黎静静刚把碗放进橱柜,下一秒,整人就从后面被人抱了起来,她吓了一跳,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说:“你干什么啊?”

他稍稍松手,一转身,他又再一次掐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把她放在了流理台上,站在她的跟前,双手抵在她的身侧,说:“现在吃饱了,该做之前没有做完的事儿了。”

烛火晃动,黎静静斜了他一眼,“你这么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睡你啊。”他说的很直白,没有丝毫遮掩,“我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怎么睡你,有什么方式,什么姿势,不停的睡你,日日夜夜的睡你。”

黎静静抿着唇,忍着笑意,“神经病。”

他整个人凑了过去,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说:“你知道吗?前一阵子,你不让我碰,我每天晚上做梦都在睡你。”

“你够了!”她轻轻推了他一下,侧过头,耳根子都开始发热了。

他亲了亲她的耳垂,说的一本正经,说:“真的。”

她忍不住用手去捂他的嘴,“邢司翰你是流氓吗?”

他拉下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只一下吻住了她的唇。这一次,黎静静没有躲开,心跳的极快,竟是被他几句话,给撩拨的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弱鸡了?真是懊恼,似乎在他的面前,总像个小女生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被他撩拨到。

他软软的舌头,轻轻的舔舐了一下她的唇,抬起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低沉着声音,问:“你好甜。”

黎静静心头一颤。伸手摸了摸他的嘴,说:“是你嘴巴甜。”

他眯着眼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热的唇,轻轻的印在了她的掌心。那一瞬,黎静静突然心念一动,猛地坐直了身子,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双腿缠住了他的腰。

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用力的吻住了他的唇。

她这般主动,火种迅速蔓延猛涨,天雷勾地火的,厨房内迅速升温,热火朝天。

烛火微动,地上墙上的影子,牢牢的纠缠在一起,仿佛成了一个人。

那天晚上,他们纠缠了许久,在屋子的各个角落,甚至疯狂到一起跑到了门外的花圃。

黎静静打着伞,像考拉一样挂在他的身上,咯咯的笑着。

……

隔天,黎静静难得赖床,趴在床上不愿起来。

她第一次睁开眼睛时。邢司翰还躺在床上,第二次睁开眼睛,身边已经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躺了好一会,才坐了起来,片刻之后,才起床,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雨已经停了,云雾还未散开,她出去,发现邢司翰不在客厅里,屋子的大门是虚掩着的,隐约能听到他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她走过去,伸手想要拉开门,刚开了一条缝隙,她不自觉就停下了手,犹豫了一会,她仍站在门边,侧耳静静听着。

邢司翰站在花圃里,山里的空气很好,他心情愉悦,所以不管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好心情。甚至于他有点无法集中注意力。

脑子里总会闪过昨晚的画面,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昨夜的影子。

“翰哥,你有在听吗?”

“我听见了,那你查到黎晋华手里到底握着什么秘密吗?”

“听说黎静静好像跟唐天擎有点关系。”

邢司翰眯起了眼睛,“查清楚了再跟我说。”

“说是黎静静是唐天擎的女儿,唐家现在是唐沉在主事,而唐沉和黎晋华私下有些联系,而且黎氏企业跟唐氏合作很紧密。”

“你确定你弄清楚了?”

“应该不会有错。”

邢司翰沉吟数秒,似是察觉到什么,“行,你继续盯着,我先挂了。”

“好。”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并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继续站在花圃内,似乎是在赏花。

双手背在身后,在里面转了一圈。

黎静静停了一会,才推门出去,笑说:“在看什么呢?”

他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醒了?难得你起那么晚,看样子,昨天我该是一百分了。”

她笑颜盈盈的走过去。装作是刚出来的样子,走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说:“给你一百零一分,多一分不怕你骄傲。”

他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骄傲?”

“我不怕你骄傲。”

她松开手,深吸一口气,说:“这山里的空气真好,在这里生活,估摸着寿命都会变长。”

“那以后等老了,我们就搬来这里住。”

“好啊。”她背对着他,有由此他并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之后的日子,一如之前,就是比之前多了一项运动,每天不管什么时刻,只要邢司翰突然想要了,他他便会不管不顾的拽着她,压在身下,不停索取。

黎静静拒绝过几次,可他身体越好,她也就越没办法抵抗,力气上完全敌不过。

然而,他的身体越好,她的心里就越发的不舒服,心情特别矛盾,她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可又害怕他好起来。

她心里很清楚,等他的身子彻底的好了,他们就不可能在继续住在这里。所有的一切,也许会回到以前的样子。

他们需要面对的,应该承受的,都必须要去面对和承担。

而有些人,也必须要去解决,让他们痛快的活下去,那就抬对不起自己了。

她应该接受现实,可她心里终究还是有点不太舒服,总有一种感觉,离开这里,他们之间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而邢司翰最近老揪着她不放,总透着一种分别前的缠绵。

夜里,黎静静抱着他的脖子,同他一块看电影,专门挑出来的动作片,还挺刺激。

黎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神情专注的看着电视。

邢司翰反倒不那么专心,他的手原本搭在她的脚腕上。只一会,就缓缓往上,搭在了她的膝盖上。

黎静静嘴唇微微抿了抿,忍着笑意,一动不动,继续看电影。

她今天穿着一件条带的睡裙,裙子不是特别长,膝盖以上。她双脚搁置在他的腿上,侧着身子靠在沙发上。

他的手停了一会,继续往上,滑入了她的裙摆内。

黎静静挑了一下眉,立刻伸手扣住了他的手,侧头看了他一眼,笑说:“你干什么?”

他嘴角一勾,“干什么?我以为你穿成这样,很有意思。”

“没有啊,我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这样穿比较凉快而已,你可不要搞错了。电影那么精彩,专心看电影。”

他伸手一下抱住了她,将她放倒在了沙发上,说:“电影可以重来,有些事不能错过了,可就错过了。”

她双手圈着他的脖子,用脚抵着他的胸口,说:“可我想看电影,正好是精彩时刻!”

邢司翰不语,也没有松开她的手。下一秒,他的咸猪手就窜了进去,黎静静一下夹住了双腿。

他挑眉,低低一笑,“干什么?夹那么紧,不想让我放手?”

她嘟了嘟嘴,呸了一声,“是你的手越界了!你这个臭流氓,满脑子只想着那事儿,你就不会想点别的?”

“那你想让我想点什么?”他没动,只静静的看着她,似笑而非的说。

黎静静用双手,把他的手从裙子底下捞了出来,放在胸口,“嗯。”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笑着说:“想我呀。”

他噗嗤一笑,伸手拧了一下她的脸颊,“每天都在想,所以才想跟你再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最好是没有距离的那种。”

黎静静将两只脚抵在他的肩膀上,不被他的甜言蜜语打败,说:“先看电影,我们不是说好一起看电影的么?”

“好,那就看电影。”他松开了手,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随后,他就再没有随意动弹,老老实实的看电影。

黎静静准备了好几张碟片,有些电影已经很老了,但她没看过,看着名字有趣,也就拿出来看看。一直看到深夜,她靠在他的怀里睡着,她准备好的那几张碟子都还没有看完。

邢司翰低眸看了她一眼,无声的笑了笑,没动,只是将放在一侧的毯子拿了过来,搭在了她的身上,自己则继续看碟。

不知过了多久,黎静静突然睁开眼睛,整个人猛地弹了起来,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

邢司翰恍然醒来,看着她睁大眼睛气喘吁吁的样子,伸手抚上了她的背脊,说:“怎么了?”

她猛地回头。眼底有点点泪光,看着他眼眸微动,片刻就窜入了他的怀中,将脸颊埋在他的胸口,不管他怎么问,她都没有说话,只紧紧的抱着他,深深吸了口气,心头沉沉的。

她做了个梦,梦到邢司翰将她从天堂拉道了地狱,最后的模样,很恐怖,恐怖到她久久没有办法回过神来。

邢司翰见她一直不说,便也不多问什么,只轻拍她的背脊,算是一种无声的宽慰。

良久,她才终于缓过来,抬起头,不由分说,就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吻上了她的唇。她像个毛躁的小孩,对着他的嘴,又啃又咬,也不注意力道。唇畔都被她给咬出了看口子。但他没有阻止,任由她这样继续下去。

她慢慢的往下,在他脖子动脉的位置,张嘴便咬。这一次,邢司翰稍稍动了一下,一只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扣住了她的后背,那是警惕。

但她紧紧只是轻微的咬了一下,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只是用虎牙刮到了脉搏,像他们这样的人,有这样的警惕,是正常的。

她用舌头,轻轻的舔了舔,抬起头,眼底含着一丝笑,那模样,简直像个妖精。她笑着说:“怎么?你害怕我会咬断你的脖子?”

他一下将她扣在了沙发上,说:“怕倒是不怕,我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所以,就算是你亲手杀了我,我也快活。”

她咯咯的笑了起来,“真的吗?”

“你可以试试看。”

“如果有一天让我知道你欺骗了我,我一定会这样做。”她说的半真半假,看不出来究竟带着几分认真,又带了几分玩笑。

“好。”

下一秒,黎静静整个人攀了上去,化被动为主动。

……

时间流逝,步入冬季的时候,邢司翰身上的伤势已经全部恢复,偶尔还会健身,身材也才慢慢恢复当中。

黎静静摸着他的两块腹肌,说:“以前好像是六块的哦。”

“总会回来的。”

她点点头,“我喜欢身材好的,摸起来舒服,抱起来结实。不过呢,目前为止,你是最好的。”

他挑眉,说:“以后也会是最好的。”

“那你可要继续保持了。”她说着,拿了衣服过去,披在了他的身上,说:“可以了,山里的温度比外面低很多,可别感冒了,我不喜欢看到你病恹恹的样子。”

他穿上衣服,说:“知道。”

饭后,黎静静拿了厚一点的被子和被套进了房间,换到一半的时候,邢司翰洗完澡出来,极顺手的过来帮忙。

气氛少许有点安静,但也很家常,仿佛他们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默契十足。

套完被套,邢司翰拿了枕头套,一边套枕头一边说:“过两天,我们也该回兴港城了。”

黎静静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邢司翰适时的看了她一眼,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显得异常平静,点了点头,说:“也是,你现在的伤势都已经好了,确实该回去了。我想他们都以为我们死了,再出现的话,一定会吓一跳。”

他笑了笑,说:“说不定会吓尿。”

黎静静噗嗤笑出了声,不置可否。

邢司翰想了想,几度欲言又止,黎静静看出他的异常,问:“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他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母亲吗?”

“啊,当然记得。”她的笑容淡了一些,“死都不会忘记吧,怎么了?你对我妈有兴趣?”

他倒是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意外的认真,这让黎静静也跟着认真了起来,将手里的枕头放回了远处,弯身坐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黎晋华那么对你,是为什么?你想,正常的父母,就算再不喜欢自己的女儿,也不会这样利用,当年的事,你才几岁?他怎么会认真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做。”

她的眉头,微的蹙了一下,薄唇紧抿。

邢司翰继续道:“而且,之前你攀上我的时候,他找过很多方法,想要让你意外死亡,幸好我让人保护了你,所以一直没事。一个父亲,就算是憎恨,也不至于要至你于死地吧?”

她的眼神微微沉了沉,“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他低笑,看的出来黎静静并不是很想去诉说以前的那些往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黎静静当即眯起了眼睛,“什么意思?”

她忽然想起以前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总是看着她抹眼泪,然后摸她的头,说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也曾听到奶奶跟黎晋华吵架时,黎晋华那一句野种,而奶奶似乎并没有否认,只说就算是野种,你也得给我好好养着!

那时候,她还小,自然就没有想那么多。她一直以为,是因为黎晋华讨厌她的母亲,所以也那样的讨厌她。难道……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她深深的看了邢司翰一眼,一脸严肃,说:“我觉得你还是直接告诉我答案会比较好,不然,我根本什么也猜不到,谁也没有跟我说过任何关于我身世的事。我只知道,黎晋华说我妈以前生活特别不检点,背着他找男人,不是什么好女人。我也曾去找过我妈那边的亲戚,我外公死的挺早,而我妈妈的那些兄弟姐妹,一个个听到她的名字,都不想理会,只跟我说,他们跟我妈早就已经断绝了关系。”

她自顾自的笑了一下,“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愿承认,我不敢想象我妈有多不堪。只有我奶奶说,我妈妈是个好女人,很好的女人。”

她的眼眶里有了点点泪水,但很快被她自己给抹去,“当然,不管怎么样,不管她是什么样子,她终究是我的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比董宜琳要漂亮百倍。”

邢司翰摸了摸她的脸颊,说:“我想你母亲应该是个好女人。”

她笑,“我觉得你现在最好不要跟我卖关子。”

“如果我说你不是黎晋华的亲生女儿,你相信吗?”

黎静静愣了一下,虽然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但他真的这样说出口了,还是有点惊讶,“那我是谁的女儿?”

他看着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你是想要我告诉你,还是亲口去问黎晋华?”

看样子,她的身世很劲爆,说不定劲爆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接受的程度。要知道,如果她不是黎晋华的女儿,那么她的母亲,势必就是跟别人生了她,那是婚内出轨,不是什么好事。

由此,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的母亲会患上严重的抑郁症,为什么她有时候那么的讨厌她,看着她走近,会不管不顾的拿椅子砸她,似乎是恨不得要砸死她。

可有时候,又会紧紧的抱着她流泪,像个精神分裂患者。

黎静静想,她的存在如果是证明着她的不堪,她确实会恨不得让她死掉,即便她是她的女儿。

她突然有点害怕知道答案,见着邢司翰微微张了嘴,她立刻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说:“你别说了,我需要想一想,我需要考虑一下,这个答案,我是否能够承受。”

他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揽进了怀里,说:“不要害怕,答案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她紧紧攥着被子,没有说话,脸色却极其难看。

夜里,黎静静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为了不吵着邢司翰,她轻手轻脚的起来,出了房间,走进厨房,从底下的柜子拿出了一瓶酒。是她故意藏着的,没让邢司翰知道。

她迅速的开了酒瓶,拿了杯子给自己满上,仰头一口气把满满一杯红酒,全数灌了下去。

由着喝的太着急,呛到了喉咙,大半口又全数吐了出来,她对着水槽。一阵阵的干呕,喉咙口难受的要死。咳的眼泪都咳了出来,她用力的擦了一下眼睛,等慢慢平复下来,她才有倒了一杯,依旧是一口喝完。

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她一直都知道,妈妈从来也不爱她,只是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没有人知道,又一次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的母亲差一点把她掐死,若不是她反抗的厉害,挖破了她的手背,她可能就已经死了。

那时候,她很害怕,也很恐惧,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妈妈会疯到想要杀死自己。她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用谎言骗过了奶奶。

她坐在地上,眼泪不自觉的滑落下来,这是她不愿意回忆起的往事,甚至希望永远的忘记,再也不要再想起来。可如今勾起回忆,所有的一切,依旧清晰地印在她的脑子里,一丝一毫都没有忘记。她甚至还记得母亲掐着她脖子时,那凶狠的眼睛。

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恨啊,沈丽君是多么恨她,恨不得一下就掐死她。

她的眼泪簌簌而下,怎么都停不下来,所以,她的母亲只是想要除掉自己留下的一个污点。当年,黎晋华刻意让她跟她母亲住在一起,简直就是故意要恶化沈丽君的病情。他在利用她,时时刻刻的提醒沈丽君做过的那些不堪的事儿。终于有一天,她崩溃,上吊自杀了。

原来,原来母亲的死,不是因为别人,是被她这个女儿逼死的。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落的更凶,她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明明心里很害怕,却还是要跟在母亲的身边,希望她能好起来,自己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让她快点好起来。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凄凉的让人心惊。

她用力一掷,将酒杯狠狠的扔在了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那样清脆好听。她咯咯的笑着,直接要吹酒瓶。

刚对上嘴,就被人一把抢过,紧接着头顶的灯便亮了起来。

她当即闭上了眼睛,并迅速的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尖叫道:“把灯关掉!”

邢司翰将酒瓶放在了流理台上,伸手强行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并将她挡在眼前的手狠狠扯了下来,一点也不怜香惜玉。黎静静的手腕,都被他给扯疼了。

她的脸上全是泪水,还在不停的往下掉,看到他的脸,她原本刚要坚强起来的心,一下子就碎掉了,她紧抿着唇不想哭,可越是如此,眼泪就落的越凶,整个脸上的五官都开始扭曲起来。

她猛地侧开头,说:“你放开我!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

邢司翰无声的叹了口气,“我真不该告诉你。是我的错。”

“不告诉我又如何?我总会知道一切的,我总会知道,原来我是我妈心里的一个污点。其实我早就该知道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而已。你知道吗?她那时候就想杀了我的。”她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眼睛那么红,鼻尖也红红的。她抬手胡乱的擦了一下脸,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我把她给逼死的。”

“你不要想那么多,这跟你没有关系。”

“没关系吗?”她冷笑,“如果我死了,说不定她就会好起来,她就不用死了。原本,我这样的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吧!害人害己。我觉得她应该把我打掉。”

“她会把你生下来,说明她还是爱你的,不是吗?”

她摇头,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说:“你不用安慰我,她到底爱不爱我,我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比谁都要清楚。”

她背过身,双手抵在台子上,肩膀不住的颤抖着,从心底滋生出来的寒意,比这将要来到的冬天,还要让人觉得寒冷。

邢司翰从后面抱住了她,说:“你先不要多想,整件事你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样想的话,恰恰是让别人得逞,你知道吗?”

“黎晋华?”她冷哼,“他既然利用我去逼死我的母亲,那我就有本事亲自去逼死他!”

她微微瞠目,眼眶通红,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沉默良久,她整个人已经冷静下来,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说:“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好吗?”

邢司翰显然是不放心,她现在这种状况,很容易做出极端的事儿。

她似是看出他的心思,笑说:“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去自杀,那不是便宜了黎晋华吗?就算要死,我要等到他全家都死光了,我才能死。”

“就算他全家死光了。你也不能死,你要开心的活下去。”

她没说话,伸手捧住了他的脸颊,轻轻的在他的唇上亲的一下,说:“希望你不要再利用我。”

他摸了摸她的头,“不会。”

她无声的笑了,松开了手,过去将地上的碎玻璃收拾一下,然后拿走了红酒,拿了椅子走到外面坐了下来。

邢司翰没有去打扰她,只是拿了把椅子无声无息的坐在门内,与她一墙之隔的位置。他甚至能够听到她小声的啜泣声从外面传进来,也许他不该在这种时候把这件事告诉她。

这件事就像是撕开她心里结痂已久的伤疤,有多痛,他能感觉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再没有一点声音,他才起身走了出去,黎静静歪到在躺椅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眼泪鼻涕,眉心紧紧的皱着。

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将她抱回了房间,用热毛巾擦掉了脸上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整瓶红酒下肚,她这会睡倒是很安稳。

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说:“看到你这样,我什么都不敢做了。”

黎静静卷缩了身子,将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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