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父亲自然是第一位的,只不过李时珍性格刚烈,我怕请不来,所以要让胡宗宪为我送过来。”汪修齐讲出了自己的打算。
看到义弟那冰冷的眼神,毛海峰没来由得感到头皮发麻,“好,那就这么办吧。”
当太阳升起,惨淡的白光辐射大地的时候,宋国船队已把附近沿海都扫荡了一遍,藏在几处暗港的七十多艘中小战船都被挖了出来。
凌晨偷袭之下,除了十几艘顽强抵抗,被击沉之外,剩下的六十艘战船全部被俘,一同被俘的还有四百多水师官兵。
定海港四处高地的炮台早已变成了废墟,港口几乎没有战斗,就被宋军给占领了。
码头上,用木料搭建了三个高台,每个高台上都堆放着几百具宋军士卒的尸体。
高台的中央立有木柱,上面绑了被扒了棉服,只剩下了单裤的葡萄牙人。
高台下,四百多个明朝卫所的战俘被捆了手脚,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大片。
战俘的背后,是披坚执锐的三营将士,他们有的持刀,有的端枪,个个神情悲愤。
与此同时,港口停泊的战船上都拉着白色的大横幅,上面写着:“胡宗宪勾结蛮夷,残害同胞,其心可诛!”
汪修齐站在中间高台注视下方,此刻的他,身披金甲,头戴紫金盔,身后的红色披风猎猎作响。
说实在的,第一次站在这么多的尸体面前,打心里发怵,可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兄弟,是自己创立基业的资本,就这么被霍霍了,汪修齐的胸中又燃起了烈火。
“将士们,胡宗宪假和谈之名,勾结蛮夷,谋害父王,杀我兄弟,你们说,怎么办?”他卯足了气力,大声吼道。
“杀!杀!杀!”
响彻天地的咆哮声此起彼伏,震荡天际。
“好,今天,就用蛮夷人的血,献祭我们的兄弟。”说着,他点燃火把,扔进了高台中间的柴堆里,看着腾腾而起的火苗和佛郎机人那恐惧扭曲的面容,大声说道:
”兄弟们一路走好,我汪修齐在此发誓,善待尔等家眷,为你们讨回公道。”
“杀蛮夷,讨公道……”
汪修齐在宋国将士的怒吼声中走下高台,寒风呼啸,火光腾空,悲怆之声回荡天际。
……
督抚衙门后堂。
此时大厅中官员齐聚,气氛压抑,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呼嚎,心里一阵阵发毛。
俞大猷环视四周,想了想,还是上前,朝胡宗宪抱拳请示:
“胡大人,还是尽早撤离吧,此处距离港口太近,过于危险。”
胡宗宪坐在高堂之上,面色铁青,他拍案怒道:
“大敌当前,身为主官,临阵脱逃是何道理?”
“不是逃离,是后撤。”俞大猷面色凝重,郑重劝说:
“敌方炮火太猛,以卵击石,殊为不智。”
胡宗宪没有理会俞大猷,而是看向徐渭,“文长,贼寇来势汹汹,该当如何?”
徐渭面色从容,不急不缓地起身行礼:
“大人不必忧虑,根据探子来报,昨夜激战,汪直亲卫营的三艘战船俱被击沉,学生以为他活下来的几率不大,只要确认汪直身死,我等大计就算成功。”
“成功?贼寇已经占领了港口,说不定很快就要打到督府衙门了,这算是哪门子的成功!”有官员拂袖嘲讽。
徐渭不以为意,看向那位官员,淡淡说道:
“港口是主动放弃的,谈不上被占领,至于打到督府衙门,你以为八千多驻军是摆设?”
说着,他侧身看向俞大猷、卢镗,“两位将军,如若毛海峰进攻督府衙门,可有把握抵挡?”
两人相视一眼,还是俞大猷率先发话:
“把握是有的,贼寇只有七八个营,人数不会超过五千,当然,这是在对方没有火炮支援的情况下。”
“既然如此,那还担心什么?”徐渭不解。
“府衙距离港口不过三里地,而我方的炮台已经被攻陷,万一贼寇重新架上重炮,以高打低,对这里的威胁就大了。”俞大猷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啊……这可如何是好!”一众官员听俞大猷这么说,就像屁股被刺扎了一样,纷纷站了起来。
“报……”
就在大厅里乱作一团的时候,有侍卫小跑着进来,单膝跪地禀报道:
“大人,贼寇在港口杀人祭天,告慰亡灵。”
“说清楚些,”胡宗宪身子前倾,指着侍卫沉声道:
“杀的什么人,告慰的什么亡灵?”
“杀的是佛郎机人,告慰的是昨夜他们战死的上千士卒。”侍卫抬头,犹豫了一会儿补充道:
“我方被俘的四百多号人被捆了手脚,也跪在码头的广场上。”
“啊!”俞大猷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他哆嗦着问道:
“哪来的战俘,难道……是我们藏在暗港的水师?”
“看着装,应该是的,还有……”侍卫吞吞吐吐,不敢作答。
“说!”胡宗宪一拍桌子,怒声催道。
“还有,他们在战船上挂了横幅,写着……写着……”侍卫抬头瞥了一眼众人,声音越来越低,“写着胡宗宪勾结蛮夷,残害同胞,其心可诛。”
此话一出,满厅哗然,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徐渭。
有人忍不住就指着徐渭骂开了:
“徐渭,主意是你出的,现在贼寇不但要杀人,还要诛心,你说怎么办。”
“对啊,本官当初就不同意把消息透露给佛郎机人,现在好了,这消息传出去,剿倭不成,反成国贼了!”
“不错,驱虎吞狼本就是昏招,现在虎被狼吃了,恐怕接下来遭殃的就是我们了。”
……
“够啦!”胡宗宪呵斥众人,看向徐渭:
“文长,怎么说?”
徐渭深吸一口气,就算他极有城府,此刻也起了火气。
这些庸碌之辈,出主意的时候个个像鹌鹑一样畏畏缩缩,出事情了,个个叫得比公鸡还响。
沉吟片刻,他还是看向胡宗宪,回道:
“学生还是那句话,只要汪直死了,剿倭大计就算成了大半,其他不足道。
至于拉出横幅,却没有进攻,说明贼寇另有所图,至于所图为何,学生猜测,不过钱粮而已。”
“不足道,哼!”此时,爱兵如子的卢镗不乐意了,他站出来质问:
“我方四百多将士被俘,现在还跪在寒风之中,说不定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这也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