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进来之后,没有意外的,先是恭恭敬敬向云顼行了个礼。
“殿下!”
云顼眼眸抬起,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没有外人在,他的身份也不必再掩藏。
“青墨——”
苏倾暖开门见山的问,“之前你让小城子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舞和芦笙不会武功,自不必说。
红棉红柳虽为红颜门之人,但为了不暴露身份,也不能随意使用轻功。
所以她们返回来的速度没有青墨快,在她预料之内。
她可以趁着这个功夫,先弄清楚一些事。
青墨似乎早就料到她要问,声音平静的将当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同她先前的猜测,倒是大差不差。
无非就是苏锦遥故意作出反叛的假象,意欲引诱他们回京,然后于路上设伏击杀。
如此一来,不论皇兄还是渊儿,亦或者是她,都会着了他的道。
只要他们一死,苏锦遥便成了仅剩的皇子。
到时候,江夏皇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将皇位传给他。
这就是他最终的目的。
毕竟造反弑君这种事风险太大,名声也不好,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为之?
只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压根就没有上当。
甚至还将计就计,趁机诛杀了他的母妃古贵妃。
他最大的胜算与倚仗,就此失去。
换言之,箭在弦上,他已不得不反。
要么成!
要么死!
没有了古贵妃为他出谋划策,他甚至都来不及有所安排,便仓皇的举起了反旗。
庞大的勤王军,很快兵临城下。
守城不过十万人马,人心尚不齐,即便粮草暂时充足,那又如何?
外无援兵,内失民心,昔日繁华的京城,如今不过孤城一座。
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他甚至连竖壁清野,背水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在几乎走投无路之时,大楚使臣的到来,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希望。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抓住了。
只可惜,这一举动,无非是加速了他的灭亡而已。
除去天生皇子的光环,以及御圣殿赋予他的神秘身份,苏锦遥并不难对付。
苏倾暖猜测,此时此刻,只怕天乩楼主已经得手。
“我有一个疑问。”
她抬了抬眼,颇有深意的看向青墨。
“你是亲眼看到了苏锦遥的'反叛',还是有人特意告诉了你,这个消息?”
青墨手下掌管着五百御卫,只要有心,宫内外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他的。
尤其是叛乱这样的大事。
真和假,一目了然。
苏锦遥的障眼之法,骗骗小城子尚可,若想瞒过他,不大可能。
更让她不解的是他,既然反叛为假,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而是费尽心思,用了隐晦的法子暗示?
或者说,是谁威胁了他,让他不敢明着同她说实话?
她感觉那个人,并不是苏锦遥。
青墨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
“是御卫自各处打探到消息,汇总给属下,属下经过分析后,得出了苏锦遥假意反叛的结论。”
“但为了不被他察觉,属下便用了药材的法子,给了您暗示。”
看似没什么问题。
苏倾暖的眸光却冷淡了下来。
她总觉得,其实他的本意,是压根就不打算,将信儿顺利送到她手上。
药材的暗示,不过是他为了以防万一,第二手准备而已。
否则,他为什么要弃御卫不用,而是用了暖福宫最普通的,忠心未知的小城子?
可是关于这些,他什么都没说。
其实,她只要将其他御卫调过来,一问便知,他是不是说谎。
但想着答应过他,会给他充分的自由与信任,她最终还是忍下了这个想法。
“这几日,苏锦遥没派人骚扰暖福宫吧?”
她手指轻叩桌面,不动声色的问。
回来的时候,门外没有一兵一卒把守,现在想想,她和云顼进来的着实是轻松了些。
难不成苏锦遥对她的暖福宫,竟如此宽容,连派个人盯着都省了?
“我们暖福宫,和瑞王殿下的承毓宫,以及苏太子的东宫,都是苏锦遥重点防范的地方,在他反叛之初,就已派了重兵把守。”
青墨如实回道,“但今日一早,不知为何,外面那些士兵忽然都撤了,后来也没再回来。”
“属下预感到事情可能有转机,但怕他再杀个回马枪,便依旧让所有人集中在后院,如此即便发生什么,属下也能护得住。”
原来竟是刚刚撤兵。
苏倾暖了然一笑。
想来是大楚使臣要来了,他怕这一举动惹怒云顼,才将兵都撤了。
毕竟云顼同她的关系,苏锦遥再不济,也是听说过一二的。
至于他未对三宫下杀手,她早就预料到了。
他们又不在,苏锦遥当然不会为了里面几个不重要的留守宫人,就担上弑杀兄弟妹妹的罪名。
某种意义上讲,其实他还是很看重名声的。
毕竟若是古贵妃还活着,他甚至都不愿走上造反这条路。
当然,即便他想杀人,也会有人诱导,让他放弃这么做。
据她猜测,他的谋士团里,必然有皇兄的人,可以在关键时候,左右他的想法。
这就是他们毫无压力离开京城的原因所在。
一切尽在掌握。
要说唯一的变数,就是初凌渺了。
现在还多了一个桑悔道长。
她点点头,刚想继续问寒儿的事,余光便瞥见门外一道淡粉色的身影,风一般的跑了进来。
然后在她尚来不及反应之时,就已跪在她身边,双手伏在她腿上,神情难掩激动。
“公主,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好想您。”
说完,她就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随后跟进来的洛舞和红棉红柳虽然没有像她这般,但也是眸光湿润。
苏倾暖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在她看来,即便暖福宫被重兵包围,但有御卫护着,她们还是很安全的。
更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以芦笙大大咧咧的性子,多半是笑着当趣事讲给她听才是。
洛舞就更不会了。
她自小跟着她,在府内的尔虞我诈中长大,心态早已非常人可比。
至于红棉红柳,俱是见过大场面的。
江湖上比这血腥的打打杀杀都不在话下,怎么可能在意这些这小小闹?
将芦笙拉起来,她笑着揶揄,“我们的芦笙,什么时候变成小哭包了?”
说着,她拿出帕子,轻柔的为她拭去了泪珠。
“再哭小心变花猫,到时候,紫菀又要教你规矩了。”
这丫头,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爱哭。
一听又要学规矩,芦笙连忙抽抽搭搭的止住哭声。
“您再不回来,奴婢只怕是没命见到您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又蓄满了委屈。
“别瞎说。”
苏倾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一切都过去了。”
她心里轻叹口气。
终究是几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被苏锦遥这番举动一吓,怕是真的以为要改朝换代了。
是她的疏忽。
她看了云顼一眼,凤眸浅浅弯起,“放心吧,很快我们就能回大楚了。”
“到时候,你们一起跟着我去东宫。”
她的丫头,当然是要陪嫁留在她身边的。
一个也不能少。
东宫两个字,成功取悦了云顼。
他的眼神,愈发温柔。
芦笙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低低应了一声。
苏倾暖只当她是害怕,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将目光重新转向青墨。
“寒儿在翠秀宫,你是怎么发现的?”
虽然差不多已经知晓答案,但她还是想听他叙述一遍。
桑悔道长此人太过神秘,他知道的,似乎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
特意将寒儿救出来,他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送她一个人情?
她觉得,也许能从细枝末节中,找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只是没想到的是,听到她的话,除了青墨以外的四人,不约而同都愣住了。
最后,还是芦笙一脸懊悔的打破了安静。
“所以那个麻包里装着的,真的是寒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