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嘉瑟内心十分震惊。
一来她没有想到文妤会直接在学校动手打人，还是打一个女孩子。
二来她意识到那个女孩子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她自己也差点儿控制不住要扇她一巴掌。
那是她小心呵护的少年啊，怎么能被别人如此践踏尊严？
郦嘉瑟刚才冲动地站起来，此时紧攥着拳头，身体因愤怒还微微发抖。岑长生轻轻掰开她的拳头，握住她冰凉的手，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旁人看不分明。
方偲捂着脸，眼泪瞬间落下来，又怕又恨地看着文妤。“你……”
文妤脸上的表情比她更狠。“我警告你几次赶紧滚，听不懂人话是吗？听不懂人话也就算了，还满嘴喷粪。人家干什么了，就他妈被你说得这么难听。”
“他、他……”方偲还在抽抽噎噎地哭，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郦嘉瑟像一根绷紧的弦，努力克制着情绪说：“岑长生做你的家教，拿的是他应得的工资，不是什么靠你家养活，贫穷也不代表着就要被人轻视。”
刘梦思这时候也走过来了，说：“我以为白富美都像文妤一样通情达理，没想到还有你这种玩意儿，嘉瑟你也别跟她讲道理了，浪费唾沫，赶紧把她清出去，别脏了我们班的地。”
“你就这么看着她们欺负我！”方偲一边抹泪一边看岑长生。
“我说过，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岑长生冷漠地回视。方偲感到前所未有地难堪，哭着跑了出去，没有人去追她。
文妤看向周围看热闹的同学，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刚才教室里什么都没发生，对吧？”
“对对对。”同学们赶紧点头，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畏惧。
谁能想到班花是这种狠角色啊？打人一点儿不手软，骂人也像机关枪扫射一样。
“谢谢。”岑长生说。
“嗨，客气啥，室友的男……”文妤在郦嘉瑟杀人的眼光中改口。“男生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帮忙是应该的。”
刘梦思则说：“嘉瑟你别气，这种货色听不懂人话，不用理她。”
岑长生仰头看郦嘉瑟。“手怎么还是这么凉？”
郦嘉瑟这才感受到他正握着自己的手，脸上热度刚刚退散，又烧了起来。
“我……我没事儿。”一生气就手脚冰凉，她也没办法控制这一点。
他松开手，她坐了回去，紧咬着嘴唇。
他在那个女孩家工作的时候，一直是这么被使唤，被轻视的吗？
“她骂的是我，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郦嘉瑟对上他的目光，眼泪差点儿涌出来。
“因为……”她要不要说出来，是因为她在乎他啊。
“别生气了，我不在意。”
她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心更疼了。“可是我在意。”
你不能这样被轻贱。
“郦嘉瑟。”
“嗯？”
“别因为我的事情产生在意。”他轻声叹息。
郦嘉瑟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猛然攥住，呼吸都困难。
他是在拒绝她，在她还没有表露出什么的时候。
她不敢问为什么，用手挡住半边脸。“我做不到。”
岑长生身体一僵，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我做不到。”郦嘉瑟放下挡脸的手，看着他眸色偏浅的眼睛。“我没有办法不在意关于你的事情。”
他怔怔地看着她，她脸上染着红晕，眼底隐约有泪意，可她的眼神却坚定，没有丝毫逃避。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为什么会生出这么多勇气？这不像他认识的那个郦嘉瑟。她应该冷静而谨慎，听懂了他的暗示便及时止损。
他被她的勇敢打了个措手不及，不敢再面对她的眼睛，怕她看出他眼底的动摇。
还有震惊之下隐藏不住的喜欢。
“是因为我妈让你多关照我吗？我很好，你不用管。”他开始为她找借口。
郦嘉瑟知道自己应该顺着台阶下，把自己因一时冲动暴露出来的情绪都埋藏好，他已经给出合理的解释，退一步，两个人都可以接受。
她的理智还在谨慎地观察着自己的感情，但感情却挣脱了理智的审视。
她听见自己否认：“不是因为这个，理由你应该清楚。岑长生，你真的不懂吗？”
岑长生节节败退。“我当然不懂，谁知道你们女生心里都在想什么。”
“那我告诉你。”她不给他撤退的机会。“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猛地站起身，推开椅子，一瞬间竟想逃离这里。“郦嘉瑟？”
话已说出口，便没有什么再后悔的余地，郦嘉瑟冷静下来，还对他笑了笑。“至于这么惊讶吗？哥哥。”
“为什么？”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郦嘉瑟坦诚地回答。
如果喜欢能够按图索骥，列出种种理由，那么喜欢岂不是成为了可以复制的？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说爱人独一无二或无可替代呢？
岑长生觉得自己像意外捡回记忆的失忆患者，纷杂的情绪涌入大脑，让他短时间内无法清晰地思考。
郦嘉瑟面上一派平和，心里却在忐忑不安地等待他的宣判。
过了半晌，岑长生开口，声音有些发涩。“那就别喜欢了。”
他明确地拒绝了她。
她兵临城下，他却让她悬崖勒马。
郦嘉瑟显露出无奈的神色。“抱歉啊，我做不到。不过，你也可以选择不在意。”
他们以后是不是就要形同陌路了呢？她的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月牙印。
岑长生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想要安上一副合适的面具来应付她。他发现这件事实在是太难了，被她喜欢的狂喜正在占领他的思维，让他几乎要放弃自己的坚持，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他从幼年就开始期盼着她再次赐予的温柔一吻，如今似乎唾手可得。
告诉她他也喜欢她，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在极大的诱惑面前，他闭上眼睛，仰头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我不会在意的，我会忘了它。”他一字一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