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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连修彦几乎经常凶巴巴地对她,也老是用那种足以冻死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可是这一次,他眼中的冰冷与以前都不同。

他,生气了。

是的。

连教授跟一般人生气不同,他生气的时候会死死地盯着你,但是一句话不说,就那么耗着你,直到你受不了他的目光主动承认错误。

这么多年,她真正让他生气只有那么一次。他去外面参加一个特殊任务,她不听话偏偏要跟去,就偷偷地躲在他车的后备箱。后来还那么凑巧的被敌人发现了,她被捉起来威胁他,好在最后的结局很完美,但相应的是他整整一个月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你去找他吧,他就那么盯着你,把你心里都盯毛。只要不认错,哪怕你脱光了在他面前晃悠他都不带眨眼睛。无奈之下,她只好跟他认错,还写了一份三千字的检查!也罢,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自己确实错了。

但是这次,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严嘉恩紧紧地抿着嘴巴,以为他把话说的这么严重只是为了吓唬她。

“连修彦,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毁了所有人?能有什么事毁了所有人?!你怎么不干脆跟我说,我要是公布真相整个地球都毁了?”

连修彦是真生气了,深冷的目光就那么盯着她看,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严嘉恩梗着脖子硬声说:“少来吓唬我!我告诉你,这件事我没错!鬼才信一个真相能毁掉所有人!你根本就是不想管了!好!你不管我去管!我就不信我严嘉恩没了你连修彦在身边,连个真相都找不到!”

这就是严嘉恩让连修彦恨极了的地方。

这个丫头总是用她那套正义感、原则去做事,根本就不会变通。她从来都不会体会他的良苦用心,有些真相只适合装作不知道,而她永远不懂。

严嘉恩见他似乎铁了心什么都不说,当即气愤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跑。

连修彦起身去追她,小丫头倒是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跑出房间直接朝着邓橙橙的那里而去。他在后面看着她进了屋,这才深深叹口气,该拿你怎么办?

……

“怎么啦?跟教授闹别扭啦?”邓橙橙好奇地看着严嘉恩红着眼眶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啊啊啊啊!不许提他!不许提他!”一提他她就来气。

“好好好,不提不提!”邓橙橙无奈地举手做投降状,“那你告诉我怎么了这是?告诉我,我帮你出气!”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就她还帮嘉恩去出气呀?那不是找死?

严嘉恩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但是神情也是委屈的不行。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经过说给邓橙橙听,听完以后,忍不住骂道:“这个该死的连修彦!气死我了!不就仗着比我聪明点,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凭什么他说回去我就回去!我偏不!”

邓橙橙没有马上接腔,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嘉恩,公平点说,我觉得你还是听教授的好……”见严嘉恩要发飙,她急忙澄清:“不不不……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说让你真的不去找真相。但是也得稍微顾及一下教授和局长的感受对不?而且他们态度那么坚决,说不定这里真有什么其他内情。我想,不如这样,我陪你咱俩再去认真调查一下,或许干脆去找朱峰问,总会问到一些东西吧?教授不想让你知道,那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就行了?”

严嘉恩恹恹的,“可是咱们明天早上就要走了呀。哪还有时间……”

邓橙橙神秘一笑,掏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笑道:“搞定!我给朱峰发信息啦,咱们五点钟去找他,那个时候是人最疲惫的时候,而且还能躲过教授的视线,要是现在去肯定能被他发现。”

被她这么一说,严嘉恩的心情舒服多了,闷在心里的棉花也散去,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然而,邓橙橙还是低估了严嘉恩对于真相的执着。早上五点钟她闹钟准时响起,按照习惯还会再迷瞪十分钟,可就在她刚要闭眼的时候,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倏地睁开眼看向身边的位置——严嘉恩不见了!

她火速穿上衣服,脸都没洗直奔朱峰的房间。朱峰打开门的时候还没醒,看到是她也才想起来昨晚的约定。

“我先进去穿……”

“嘉恩呢?找过你没有?”

朱峰愣了一愣,“没有啊。”

邓橙橙脸色一变,“糟糕!”她当即转身急匆匆地跑到连修彦那里,她只敲了一下他就打开门了,衬衫的袖子卷起,眼眸尽是血丝,房间里弥漫着呛鼻的烟味儿。

“连教授,不好了!”

……

二十分钟后,所有人都被邓橙橙的声音吵醒,听说严嘉恩不见了,又听邓橙橙把昨晚的事说了一下。梁宇抽着烟,皱眉看向连修彦:“她能去哪里?”

连修彦说:“塔笃寨。”

一旁的朱峰听到这个字眼,惊讶地说道:“她自己去塔笃寨?没有熟人引领的话,那个寨子是非常讨厌外人进入的。这样,我马上去找车子,咱们现在往那边赶,也许能追上她。”

但是当朱峰看到车子不见的时候,连修彦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阴沉。

“完蛋了,嘉恩肯定是自己开车过去。咱们就算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朱峰,帮我找一匹马来。”连修彦狠狠地吸口烟,随即扔在地上踩灭,盛怒中的他全身上下都是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

痛啊。

浑身的骨头架子像是被人砸碎了那样痛。

严嘉恩幽幽地睁开眼,随之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儿钻入她的鼻腔内。这个味道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你醒了。”

突然,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她的脑子倏地恢复清明,之前发生的事在她眼前迅速闪过。她趁着邓橙橙睡着偷偷溜出去,然后开了朱家的车打算连夜去塔笃寨,但没想到眼看着就要到了的时候,车子的刹车竟然失灵,车子马上就要撞上前面一块大石头,她只好转方向盘,但是后来的事就不记得了。

眼前的男人,她在那场血腥祭祖仪式上见过——是阿九的父亲,塔笃寨的寨主。

他跟那天一样脸上带着面具,身上穿着寨子里特有的长袍,身形高大威猛,阴冷幽亮的目光正从面具中透出来。

“严警官,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用特别平淡的口吻问道。

他既然知道自己姓严,那就说明他们这群人的所为都在这个男人的监视下。“阿九父亲,我可以这么称呼你么?还是你喜欢听我叫你寨主?”

或许是没想到严嘉恩说这个,男人愣了愣,声音中透着那么一点笑意。“我叫德巴,你可以德叔叔。”顿了顿,他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次严嘉恩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我来寻找真相。凤凰古镇发生的所有命案,凶手就是塔笃寨。”

“那么,你打算把我们都抓走吗?”

严嘉恩摇摇头:“我只抓凶手,我相信你们寨子里的老弱孺妇是不知道你们做的事的。虽然,他们的心也挺狠。”

“错。你错了严警官,不是我们寨子里的人心狠,这一切都是古镇的朱家造成的。而我们,已经忍了几百年!”

严嘉恩看着他的面具,耳边不知道为什么响起连修彦跟她的说,真相真的会毁了所有人么?她,不信。“德叔叔,看在您是阿九父亲的份上,我叫您一声叔叔。现在既然您把我带到这儿来,我想您应该有话要跟我说吧?如果我不幸死在这里,也请你把真相告诉我,别让我死不瞑目可以么?”

德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透过面具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

“严警官,你确实很有意思。其实从你们第一天到古镇,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们了。我很佩服你的果敢,也欣赏你敢独自一人来我们这里的勇气。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全部告诉你,但是我要提醒你,知道这件事以后你就不能离开这里了,一辈子都不能。即使这样,你还要听么?”

“要!”

严嘉恩的执着有些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老实说,从我来找你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这条命如果能换来一个毁灭所有人的真相,那也值了。”

她的话让德巴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你的同伴,有人知道了真相?”

“对。但是他不肯告诉我,我只能自己来找了。”

“这样看来,不仅是你,连你的同伴我也得让他们留在寨子里了。”德巴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严嘉恩这才有时间打量此刻深处的环境,看了一圈心头咯噔一声。这个地方,不就是之前朱峰带着他们走过的密道么?是朱峰骗了他们,还是阿九骗了朱峰?!

没过几分钟,德巴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严警官,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真相,恐怕是你职业生涯最后一个真相了。你,做好准备了么?”

见严嘉恩沉默,德巴自顾自地在他面前坐下,看到他这个举动,严嘉恩心神一动,开口问道:“不祥,是你抚养他长大的对么?”

“是的。”面具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是如何知道?”

“因为你们的动作习惯如出一撤。”当时在朱雀山洞内,第一次跟不祥见面,他也是坐在她对面给她讲故事。不过几天的时光,却恍如隔世。

德巴沉默了一瞬,“不祥他……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他的出生本就是我为了一个目的。严警官,你可知凤凰古镇和塔笃寨,是哪一年建立的吗?”

严嘉恩摇头,“我只知道建成历史有几百年。”

“对啊……几百年了啊,到底有多久了呢?你知道我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去镜子前看看自己,问自己还要坚持多久。这种必须争斗却也必须互相扶持的仇人,如果可以,我倒真希望我们和古镇只留下一个。古代很多帝王都希望长生不老,但其实这种事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当你看着你的亲人一个个死去,所有爱的人都离开你,而你接下去的生命中只有永无止境的孤寂,那样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德巴说到这里,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严嘉恩看到的是一张特别平淡无奇的脸,跟阿九有几丝相似,没有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地方。但是严嘉恩知道,看一个人要看他的眼。这个人的眼深邃沧桑,仿佛沉淀了很多东西,而那种东西让他的气质变得稳重,却也带着几分阴翳。

“我想,当时你们偷偷来寨子找阿九,朱家那个小子应该跟你们说过,阿九脸上为什么不带面具吧?我们寨子的男子为何到二十五岁才算成年?那是因为我们寨子里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儿,他们头脑的成熟时间就相当于你们汉族孩子的十八岁。这,从另外的角度来说也算是我们的报应诅咒。凤凰古镇和塔笃寨,确切的建立时期是在明朝,再具体一点是明朝的靖难之役后……”

严嘉恩一怔,她的历史并不是特别好,但对明清时代的重点事件背的还是比较熟。

靖难之役,那是建文帝朱允炆失踪的那场战役。坊间相传,朱允炆是死在当时的火灾中,也有相传他没死,当时是贴身的太监穿上了他的衣服,替他死了……可是这场战役跟古镇和寨子有什么关系?

德巴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勾唇一笑,摇着头说:“严警官,你比我想象中稍微弱一点。本以为,我只要跟你说出这件事,你就能大概猜到我们的秘密。”

严嘉恩皱着眉沉思,听到这件事就能知道他们的秘密?可是靖难之役……

‘我们古镇相传是为了保护当年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所建。’

‘朱家的祖宗遗训就是世世代代守护那个人。’

‘即便这个真相会毁掉所有人,你也在所不惜?’

很多话从她的耳边划过,严嘉恩的眼眸渐渐瞠大,有种让她难以置信的可能性一闪而过,但她立刻就否决了。怎么可能!

“你已经猜到了吧?”德巴看着她,“我们和朱家的族长世世代代守护这个秘密,但是这件事在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也是这个偏差让我们跟朱家相辅相恨。严警官,当年我们的先人带着他唯一的隐卫离开了那个地方到这里隐居,他下令建造了凤凰古镇,并且请了当时最有名的风水师为这个古镇做法,风水师是个道家弟子,他的本领非常强大,因为当时我的先人曾经救过他一命,他便舍尽一身气运为古镇请来了上古的凤凰大神来当守阵的神兽。那位大师在离开前,还把种植弥陀……也就是不祥用来杀死那些人的神秘药草,大师把种植方法告诉了我们,还让我的先人服用了一种特殊的符水,说这种符水可以融化进人的血液中,对先人和子嗣都有好处,但是大师不肯把这种好处告诉先人,他就离开了。后来凤凰古镇建立起来,为了不让朝廷怀疑,先人找来了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和一些灾民,共同住在这个镇上。久而久之,我们就成为古镇上的第一家族,负责保护这个古镇。

我的先人在多年后,突然发现身体有了惊人的变化,当时的先人已经娶妻生子,成为一个普通人,这个变化让他惊讶又惊喜,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忧虑。他开始为了掩护自己的身体情况而深居简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除了他的妻儿,就是那位隐卫。”

说到这儿,德巴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一丝愤怒,那强烈的怒意严嘉恩都感觉到了。

她的心不免一沉,似乎从他的言语表情中嗅到了什么东西。

“那个隐卫,开始对我先人忠心耿耿,但当他知道我先人的变化后,就起了歹意。”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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