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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长这个头低得可真是十分地果断:“您是个仁慈并大度的人,您帮助了我们,您在我们最危难的时候,不计前嫌地拯救了很多年轻人的性命。求您……求您继续留下来,帮帮我们。我做的错事不该让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去承担责任,更不该让无辜的市民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做了最愚蠢的事情,我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奥尔来到这个世界后,见过的变脸大师也是不少了,但每次遇到新的大师,还是不得不佩服。
“您确实需要有人来帮忙应付糟糕的局面,但您更需要的是一个分担压力的人。但很抱歉,我也该回家了。”奥尔站起来,“衷心祝愿您能够尽快找到狼人。”
奥尔对警长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也是巧了,他让记者们把那几位卖艺人送去了镇长家,他们不在这,否则警长要拿记者威胁他,还真有点麻烦。奥尔现在去警长家拿了行李,可以直接去火车站——这也给了他一次教训,下次别住在别人家里。
“蒙代尔警官,我愿意卸任警长,由我的儿子接任,您不愿意帮我,但至少请帮帮他!求求您了!”这是最大的让步了,但奥尔说得没错,他面临的压力太大了。这一堆烂摊子,镇.政.府那边能扒了他的皮。
得尽快把那些逃跑后就开始犯罪惹事的罪犯抓回来,那位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更是得抓回来。可他现在倒是意识到自己和下属的斤两了,他变成八爪鱼也忙不过来。
而一旦把狼人的问题交给奥尔,那他的压力至少会轻了一半。更何况奥尔很明显是个好人,他在查狼人的时候,假如还遇到了其他罪犯,八成也会顺手抓回来。
总之,不能让奥尔就这么说再见。
而警长一直没说钱,因为他那天交给奥尔500金徽的时候,从对方的脸上看见的只有平淡。
500金徽在哈勒姆是一笔大钱,可对奥尔显然不是。他拿不准索德曼的物价,干脆不说,而奥尔假如要的是钱,他会明白给出一个价格的。
但很遗憾,奥尔不要钱,这代表着警长要付出更昂贵的代价。
“我对您当不当警长没有兴趣。”奥尔把人推开,出去了。
他在之前看案卷的空办公室里找到了自己的制服,把从罗森伯格那借来的外套挂在手臂上,奥尔带着一点总算能回家(更重要的是能见到大狼)的雀跃,整理好自己的制服,他看见的……是一片惨况。
那些受伤的,或中毒的警察,都被放在人行道上。一群完好的警察和热心市民在躺倒的警察中间跑来跑去,擦擦汗,喂喂水,裹裹绷带,有几个像是神父的家伙在帮他们做祷告,一些赶来的死者家人在撕心裂肺地哭泣,奥尔竟然还看见了有人在鬼鬼祟祟地从死去警察的身上摸取随身物品?!
想滚蛋的奥尔站住了,但他忍住了直接上手的冲动,一把抓住了一个路过的警察:“把警长叫下来,管事。”
“好、好的。”青年满头是汗,浑身是血,看起来忙忙碌碌的,但实际上他是晕头转向懵逼的,奥尔拽住他,给他命令,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上去把警长叫了下来,警长大概是以为奥尔改变了想法,十分高兴地跑了下来。
“您该管事,警长先生。”
警长看了一眼周围,那几个偷窃死者物品的家伙让他愣了一下,立刻叫人把他们抓了起来——照顾伤者的警员被叫过去抓人,场面没变好,反而更混乱了。
“您要留下来帮忙吗,蒙代尔警官?”
奥尔看着他:“完了吗?”
警长又看了一圈周围:“您指的那些人吗?没关系,再过一会儿他们的家里人就会把人带走了。”
“……那您之前回来是干什么的?”
“因为知道食物中毒的警察有点多,所以担心局里出事,结果果然出事了,还是迟了一步,幸好有您在。哦!您稍等,我这就把人手集合起来,很快!”
“啪!”一巴掌扇在脸上,警长的精神与肉.体一块被打懵了。
“你是个蠢货!泼默勒·巴索罗尼!你把战友的命当成垃圾吗?你自己才是最无用的垃圾!”不是一定要让我帮忙吗?好,我帮了。代价就是把你彻底钉在耻辱柱上,你以后在警局再无威信,别想继续干下去了。
刚与他见面的时候,警长曾骄傲地说过,维护治安这件事,他们家干了十几代人了,他认为自己比皇家警察更有经验。
奥尔那时候对他还有好感,听到这话对他和他的家族也是尊敬的。
他当时也是傻了,种花家的生活经验还是在影响着他,他就没想到,在诺顿帝国,别说是十几代前,就两代前,这所谓的地方治安管理者……不就是领主贵族的打手吗?这所谓的家族传承的经验,和真正意义上的警察根本不靠边,种花家古代的捕快都能完爆他吧?不对,是必定完爆他。
因为哈勒姆之前还是个小镇啊,这座城市是在短短的一十年间爆发式成长起来的,一十年对一个人来说很漫长,足够一个孩子从出生到成年,但对一座城市来说太短暂了,对城市的管理者,尤其是那些老脑筋的管理者来说,更是太短了。
和管理一座一十几万人口城市的治安,能相提并论吗?两者之间的差异是呈几何倍数上升的。
警长靠着封建时代的、小镇子的、家族式的、管理经验,来进行一座大型城市的治安管理。
他不管伤者和中毒者也是经验,因为过去那些保安队也是不管队内人的伤亡的,死了、残了,再招人就好了。
皇家警察虽然是新手上路,并且也带有很多旧的坏习惯,但一直都摸索着学习和改进。而且,皇家警察里的所有人从一开始就不是雇佣关系,大家好歹也是和贵族擦边的出身,所以至少在伤病问题上,竟然福利待遇一直不错。这也让奥尔误以为警察都这样。
“哈勒姆镇的警察由我接管!警官与高级警官都到这来集合!”奥尔发出咆哮。
他们是暴力机关,还是封建味道浓郁的暴力机关,警察内部都知道案子的进展完全来源于奥尔,在刚刚奥尔带头救出了他们的同事,更像是小说中英雄那样孤身一人夺回了警局,这让很多人都对奥尔产生了信服感。虽然这扇在自家警长脸上的一巴掌,让他们也有些懵逼,但还是有些心思比较单纯或慕强的年轻警官,真的走过来了。
警长捂着脸,他的脑子也清醒过来了,不过他的半边脸发木,还无法说话。而家族十几代的经验里,也没有解决目前情况的办法,他只能去瞪视那些动了的下属。
可警长很清楚,他还能靠着积威暂时震慑他们,但再过上两天,刚刚的那一幕彻底在他们的心里发酵,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想找回颜面,最快速,也最有效的,就得把奥尔抓起来,或至少也打奥尔一巴掌。
但是,他很确定用拳脚他打不赢,甚至只要他有要和奥尔开打的兆头,奥尔就能把他暴揍一顿!他敢叫其他警察,那很可能对方把其他警察也暴揍一顿。用枪?动辄要出人命的事情,他不敢。
奥尔可不是个普通的皇家警察,他自己就是个副局长,在索德曼的名声还很大,这次完全是奥尔的个人原因才来到哈勒姆,真把奥尔打死打残了,皇家警察总局彻底怒了,哈勒姆很可能会把他交出去。
被瞪的警察们脚步一顿,大概是想起来自己以后还得在警长的手下吃饭了。
“那个黄头发的!你带着十个人,开始区分伤者、中毒者和死者!死者放在北边的街道上,找白床单盖住头脸!
黑头发的!去把车从后院拉出来!拆掉座椅,将伤者抬上车,放满了就送去哈勒姆最好的医院!”
黄头发的动了——奥尔刚才看见他一直在照顾一个伤者,黑头发也想动,但被警长紧紧盯着:“我们、我们没钱。”可他也有亲友躺在地上。
目前最接近公立医院的,就是教会的救济院,但那地方是赤贫人等死的。好医院,最好的医院当然就是最贵的医院。
“我有。”奥尔把警长给他的500金徽汇票拿了出来。
黑头发眼前一亮,警长立刻用更凶狠的眼神瞪了过去,黑头发和他身边的人神色都有些怪异——外人自掏腰包来救我们的命,我们跟着你卖命了这么多年,你不但不伸手,还要阻止?
马蹄声突然打破了警长和下属之间的眼神博弈,警局所处位置是哈勒姆的一处交通要道,但看见警局门口的情况,就算是来报警的,除非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其他人也都绕开了。
看见马车,警长的表情略激动,看来是他认识的人。
马车打开了,异瞳的镇长走了出来。奥尔看了两眼,把头偏向了一边。
无所谓了,他刚才开口也只是看着满地警察,想为他们的命争取一下而已。这些人听命了,他就带着他们开始干,不听命了,他继续走,反正警长的威信已经被打没了,之后的烂摊子本地人自己解决。
这些人也是想为自己和亲朋好友的命挣扎一下的,无奈来了个boss,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了。
“蒙代尔警官。”镇长说,奥尔出于礼貌看向他,不过他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无论是口舌还是实际),“我以哈勒姆镇.政.府的名义,将哈勒姆镇警察局的最高权限交托给您,请您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帮助我们渡过难关。”
他说着走到了警长面前,一把拽下了他的警徽,递给了奥尔。
警长被摘掉警徽的瞬间,眼睛瞪大到像是个怪物,可他也只敢瞪着奥尔。
奥尔看了看警徽,把它接了过来。
这还没完,镇长招招手,叫来了他的侍从,接着说:“所有伤病警察……哦,还有热心市民的治疗费用,都由镇.政.府承担,请大家放心地前往圣·丽莉病院接受治疗。在这场悲剧中去世的人们,也都会得到一笔20到50金徽不等的抚恤或赔偿。请大家先在这登记,当一切平息后,可以前往行政大厅领取。”
——这个圣·丽莉病院和被达利安烧掉的圣·丽莉感化院是一个名字,看来都是圣辉教的。
瞬间,警察们和市民们欢呼了起来。不愧为花了一十年培养起一座城市的人,三言两语之间,现场的气氛彻底不同了,那些有家人去世的也松了一口气。
“我会在警局待着,但请放心,我不会对您有任何的干涉。您无论有任何的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镇长先生,我不能确定把该抓的都抓回来,而且,我只能继续在哈勒姆停留两天。”
“我明白。”镇长点头,“十分感谢您为哈勒姆做的一切,我为这次您在哈勒姆遇到的一切不愉快而道歉。”
奥尔点了点头,这才把警徽揣在了口袋里。
他留下除了镇长的态度外,还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狼人,这家伙心狠手辣,聪明狡猾,还记仇,放着不管,万一他过段日子窜到索德曼去了呢?另外就是这个镇长,他到底是不是远古的?或者说是不是敌人?
总结一下,奥尔还是希望把灾难和风险都留在外地,不要带回索德曼,带回鱼尾区。
躺了一地的警察总算是在统一的指挥下,朝医院送了。看着他们分工明确,奥尔让人把警长儿子和他带着的那批人警察叫回来,然后找上了几个自称熟悉他们武器库的警察,去哈勒姆警局的武器库看了看。
武器库的情况,有些惨烈。
这地方的武器库也是在地下,武器没有皇家警察那么豪华,储备也不是很充足,所以现在能带走的歹徒们都带走了,没带走的,除了部分雷.管之外,枪.械大多让他们给毁了,一地都是武器的零件。
如果不是那群疯子想搞个大的,占领了警局,那他们八成得直接点火,那乐子可就更大了,警局直接上天了。
目前能找到的步.枪,只有从歹徒们手里再次缴获回来的四条——一侧的歹徒和他们的步.枪都被炸零碎了,另外一侧一共缴获了六条,但有两条.枪在检查之后,发现坏了。不是歹徒的事,是这些枪缺乏保养,原本就是坏的。
被逃跑的歹徒带走的步.枪,保守估计至少有三十条。丢失的手.枪,警察们也不知道到底丢了多少。
还好,子弹还够用。跟着警长出去抓捕狼人的那一批警察,都随身带着自己的配.枪。还有一些警察,他们家里应该是有枪的,甚至比警局的好。
“能不能向警察俱乐部要求支援?”奥尔问,索德曼的各个警察俱乐部可都是有武器的。
“警察俱乐部?”这几位警察却对这个词一脸疑惑。
“我明白了。”奥尔让他们收拾武器库,“不要抠那些零碎,把子弹和能用的枪.械先弄出来,急用。”
“是,蒙代尔警官!”
奥尔背着四条.枪,拿着两盒子弹出来的时候,外边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死者都被摆放在路边。更多的家属已经赶来,整条街道上哭泣声响成一片。
罗森伯格和塔尼正在拍照,两人看着奥尔后,都对他点了点头,脸上是面对死亡时的肃穆。
死亡人数至少有近一十人,比奥尔估计的要多出不少,看来在拖延时间的过程中,有不少人没撑住。镇长正在慰问那些家属,警长跟在他后边。但有些早就来的知情的家属,在面对镇长的时候一脸感动,在看见警长时,往往表情会突然僵住。
警察们看向警长的视线,更是复杂。
不过警长显然没有心思去注意他们,他紧紧跟在站在镇长的身后,其实与其说他是安慰死者家属和亲友,不如说是他在尽力重新得到镇长的注意。
他慌了,以至于没发现自己用力过度了。
“先生们!集合!”奥尔吆喝着。
警察们聚集了过来,横平竖直就别想了。
“我对你们并不十分了解,但目前的情况也没时间给我们了解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看见了。那群逃跑的歹徒有的会蛰伏下来,但也有的会继续在哈勒姆闹事,我们要打的是一场硬仗!
对,要拼命的情况不是已经结束,而是刚刚开始!你们需要被分成不同的小组,前往不同的地点。我不熟悉你们,所以,请你们自行组队,决定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或者是逃避责任的同党。
当然,我不是你们的正式警长,我还是要拍屁股走人的,但我会在事情结束后,向你们的镇长上交一份报告!惩罚或奖励,由他负责!”
被点名的镇长立刻在边上点头,扬声说:“我会根据蒙代尔警官的报告,决定奖惩的!”
“我会把另外一份报告带回索德曼,刊登在《诺顿晨报》上,大家如果想看,也可以请人带一份报纸来。”
镇长怔了一下,但还是笑了。
“谁的枪法好?”奥尔突然又问。
警察们下意识地看向几个人,奥尔直接把引了最多视线的人点了出来,四条步.枪竟然没能都分出去——大多是手.枪的枪法好,不过子弹都发出去了。
“好了,分组开始!”
然后奥尔就直接走开了,聚集在那的警察们都愣了,可发现奥尔真的不是自己指派人手后,才开始找熟人分组。
奥尔走向了镇长:“镇长先生,您还是跟着我一起行动吧。这个警局,说实话不大安全。那些歹徒打开了武器库,逃走的歹徒带走了很大一部分。”
镇长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十分感谢您的建议,我会跟在您身边的。”
两人都把警长当作了不存在。
“另外,镇长先生,我听说是您邀请的那些杂耍艺人。”
“是的。”
“那您对他们熟悉吗?”
“您想问的是我对那位‘狼人’熟悉吗?很抱歉,我对‘狼人’并不熟悉。”他对奥尔说,“还是到我的马车上一起坐下来吧。”
虽然没有任何一点表示,但这意味着镇长想避开其他人,包括警长,警长的表情僵硬得像是面具,可他连转身走人都不敢,只能铁青着脸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奥尔和镇长离开。
两人正走到一半,突然有一辆警车摇晃着铃铛匆匆驶来:“巴索罗尼警长!太好了您在这!我们那出大事了!有一伙人在到处抢劫杀人!”
他应该是哈勒姆镇其他区域分局的警察,他脸色通红,满脸是汗,无比焦急地嚷嚷着,甚至没能注意到警局门口道路上被盖住的尸体。
“现在我不管事。”警长没好气地说。
来求援的警察:“???”
真是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给他,奥尔叹气:“过来!”
因为镇长站在奥尔的身边,求援的警察才挪了过来。
“歹徒有多少人,武器怎么样,你来之前他们在干什么?”
“……”对方拿怀疑的眼神看着奥尔。
“舌头还在吗?你不是着急救命吗?”
“现在蒙代尔警官负责。”镇长说。
“大、大概十几个人,他们闯进了银行,炸了银库,然后分散开了。他们有枪,还有炸药,有几个在珍珠餐厅,马德丽百货公司也有人,还有人到处点火!请快点派人!能派多少派多少!”
群魔乱舞了,但到底是几个,还是没说清楚。至于能派多少派多少,更是不可能的。
“丹尼斯!杰里米!”奥尔招呼着两个记者,“我缺人手,你们也要给我帮忙了。”他把警长的警徽交给了罗森伯格,“镇长先生,我得请您留个人手在这了。”
“没问题。”
奥尔暂时无视了求援警察的焦急,开始分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