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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长的表情顿时僵了:“您怎么在这儿?”他朝周围看了一眼,用严重怀疑与质问的眼神扫视着他的下属们。
他还没反应过来奥尔说的“无法探查到行踪”的狼人的意思,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奥尔先他一步找到了凶手这件事上。在没有将重要情报共享的情况下,他怀疑是下属有人给奥尔通风报信。
这是可以理解的,说不定有人想让奥尔带着他前往索德曼,当皇家警察呢?
奥尔叹气,懒得多说什么,直接上了马车。
警长转身跟了上去:“我们找到了凶手,这三天真是十分感谢您的配合,回到索德曼时,请向总局转告我们的感激。”
奥尔坐下来,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一脸不想说话的表情。
警长轻轻笑了一下,在奥尔的对面坐了下来,他甚至愉悦地哼了两声,不过看了看奥尔的表情,终究没有继续哼下去——提前来了又怎么样?无论他是怎么来的,这里是哈勒姆,是他的地盘,抓到犯人最后还是他的功绩。
“叩叩!”有人敲了敲马车的门,是警长的长子。
“什么事?”
“没有……”警长儿子在车门外低声说着,他脸上又红又烫,甚至不敢多看奥尔,但最后还是上了车,并且踏进车里的双脚尽量靠向自己的父亲这边,“没有谁符合犯人的情况。”
警长立刻看向奥尔,奥尔再次叹气,不过还是张开了眼睛为自己解释:“那位和嫌疑人十分贴近的艺人暂时离开了,他的同伴没告诉我人去哪儿了,我正在等他回来,然后你们就来了。”
警长脸上得意的笑容终于消失了,脸皮也开始发红,他太注意奥尔了,根本没给后边的杂耍艺人一点多余的视线,他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结果……人根本没在。
“去问他的同伴,人去哪了!不对……让他们继续演节目!所有警察分散躲藏起来!”
“您最好也让街对面咖啡厅里的人继续坐在原位置,他们都是嫌疑人的崇拜者,如果不在了,反而会引发怀疑。”奥尔说。
警长脸颊上的肌肉颤抖了两下:“谢谢。”
他下车去了,奥尔没下去,过了一会儿这辆马车动了起来,驶进了一处角落里。
奥尔看了看怀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半,他决定睡一觉,血族能保持长时间的“开机”状态,但睡眠对他们来说同样是最舒服的休息。
奥尔就这么坐着睡着了,直到他被叫嚷声吵醒,奥尔看了看怀表,四点四十五。凶手被抓到了?
车门开了,警长冲了进来:“十分抱歉,局里刚刚发生了集体食物中毒,这儿先交给我儿子负责,我们要回一趟警局。”
奥尔耸耸肩,他无所谓。在马车驶出躲藏的巷道时,奥尔听见了侏儒的笛声。警察来之前,他已经在这听了一会儿表演,虽然侏儒不是一直在吹笛子,也会吹吹停停的。但那时候的笛声都是欢快轻松的,现在笛子的声音却很刺耳和急促。
“您……”
这时候,警长从怀里掏出一张500金徽的汇票双手交给了奥尔:“诺福诺特银行的汇票,非常感谢您这几天给予的帮助。”
奥尔没推辞,很淡定地把汇票接过来,塞进了怀里。
这让警长松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的行为确实有些低劣,我原本也想和您愉快地合作下去的,但是……霍福特家给我施加了巨大的压力,真的很抱歉。”
“可以理解。我会买最近的火车票离开的。”
奥尔确实是理解的,刚刚见面的推崇与尊敬,不过是因为警长需要奥尔,想是向他学习,又要他办事。之后随着案情的进展,线索该挖的都被挖出来了,他认为对奥尔的需求降低了,于是这时候就有了报纸的事情,在霍福特家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让报纸上的报导变得更不堪而已。
“非常感谢。”
然后两人就没再继续对话了。
奥尔看似面无表情接受良好,实际上他还是很生气的,但他又不能把警长臭揍一顿。即使他很确定警长过不了多久,还会来找他的。可这也没让他开心,因为问题是……接下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找那位忽男忽女的凶手了。
对方变成了一个流窜犯,整个哈勒姆都是他的猎场,甚至他也可能离开哈勒姆,再找一个地方开始犯案。
奥尔一路上都在想案子的事情,警长说的食物中毒根本没分走他多少心力,因为在奥尔想来,那应该不是一件大事——鱼尾区警局每个礼拜还得有三两个警察因为腹泻原因请假呢。这个时代的食品安全根本不是一个问题,因为就没有食品安全。
可能这次倒下的警察有点多,七、八个警察?警局的人跑去报讯,再到他们回警局,这过程至少要花费五十分钟的时间,警察们早就被该送去医院了。
在接近警察局的时候,奥尔听见了喧闹和惊叫声,他和警长分别从两个方向探出头去,前方的景象让奥尔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简直就是十九世纪为背景的灾难电影的场面,警局门口的路上躺满了人,有人是静止的,但他们肢体的僵硬感奥尔一看就知道人不行了;有人捂着胸口或脖颈倒在地上,双脚不断蹬踹,如垂死挣扎;更多的人在呕吐,这是在上吐下泻。
其余状态完好的警察,正在把自己的同事朝外抬,还有一些热心市民帮他们的忙。
奥尔看了一眼,警长带了三分之一的警察离开,哈勒姆镇总警局剩下的警察……这是差不多都在这了吧?
“砰!”警车刚听,一声枪.响在警局里响起,刚下车的奥尔立刻缩在了车门的后边。
“砰砰!”随着更多的枪.声响起,在门口抬担架的两个警察直接被放倒在地,紧接着几个男人从里边冲了出来,他们嘴里发出喜悦的尖叫,一出来就直接一.枪打倒了一位正在呕吐的警察,紧接着他也被打倒了……
在他后边的歹徒这才看见警局门口还停了这么多警车,而警车上下来的警察是安然无恙的。
情况更严重了,警局已经彻底失控,这是跑出来的囚犯。
“散开!从边上进入警局!”警长吆喝着,“你们绕去后门!”
警察们在警长的安排下开始行动,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不是警察们冲进了警局,是警局二楼的窗户被打破了,先是步.枪的枪.管从里边探出来,接着有几支怎么看怎么像雷.管的东西从里边扔了出来!
轰隆一声爆炸的巨响,马惊了,而在警局前方街道上的警察们,至少有四、五人都化为了残肢断臂。
“呀吼!!”“哈哈哈哈哈!!!”
歹徒张狂的笑声,从警局里传了出来。
被警长命令绕后的警察们,有一人跑了回来,他的身上带着血迹:“警长,后边的火力太强了,我们冲不进去!”
“……通知镇长,向驻军求援。”
“砰!砰砰!”“哈哈哈哈哈!”
md!那些占领了警局的囚犯就是一群疯子,他们开始对着地上不能移动的警察打靶!
奥尔把警车的马解了下来,他站在侧面,打开车门,推着警车前进。
“你要干什么?!”警长瞪大眼睛。
“救人。”
虽然哈勒姆的警车没办法和皇家警察的警车比,但比普通马车还是更结实,块头也更大的,放在中间阻隔子弹没问题。就算是雷.管有车身在中间做缓冲,只要及时趴在地上,就能躲过大多数的伤害。
其实在奥尔回答的时候,他已经到达了最近的位置,可以把无法动弹的警察朝后拖了。
有警察冲了上来,有帮忙拖人的,还有跟着奥尔一块推车的。
“别来太多了,能打到你们。”奥尔阻止了更多过来的人,那些人干脆弄了第二、第三辆车也推出来,组成了一条很短的车河。
警长看着他们,退后了几步,站在了绝对安全的射击距离外。
子弹打在车厢上,偶尔还有子弹射穿了马车,打在了他们这边的车上。奥尔身后的警察一开始还不时停下来,缩着脑袋,但在前方的奥尔一直很平稳地推着车前进,没有任何一丝的犹豫或停顿,
他甚至不是他们警局的人……
冷静与勇气有时候是可以传染的。
突然,奥尔停下来了,他转身扑倒了背后的两个警察!
“轰——”又有雷.管被扔了下来,歹徒的投掷显然不是很准,雷.管撞在了警车上,被轻轻弹开后,在半空中炸开了。警车被炸没了三分之一,崩飞的木屑掉落在了奥尔的身上。
“谢谢,蒙代尔警官。”被保护的警察们神色复杂。
奥尔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赶紧把人朝后拖。奥尔自己从警车侧面探头,恰好有个歹徒举着雷.管也探出了身子。
“砰!”一枪命中!
歹徒身体一颤,更妙的是他点燃的雷.管直接掉了……
“轰——!”奥尔直接从车后窜了出去,冲向了警局大门,另外一处房间的歹徒被隔壁发生的事情吓了一跳,当奥尔冲出去时,只有两三个人反应了过来朝着他射击,但奥尔已经快速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进入了警局。
不过,他们成功封锁了其他想要跟着奥尔冲进去的警察。
这时候,也有更多的警察顺着警车冲了过来。一部分人开始拔出.枪来,与歹徒对.射,另外一部分人快速地将他们的同事拖到了安全区域。
——刚才隔壁的惨状大概吓到了歹徒们,他们也没有再投掷雷.管了。
“警长,我们要冲进去吗?”
一切都是警察们在奥尔的带头作用下,顺势行动的。可现在奥尔冲进去了,只是能不时听到从建筑里传出的枪.声,外边的警察们想冲进去,但这种双方对垒的情况,需要一个人统一指挥,分配任务——最基本的谁是冲锋的,谁是掩护的,谁是后勤支援的,还有决定发起进攻或冲锋的时机。
有些人看向了警长,警长看着警局,他思考了一会儿:“呃……我们……”
“啊——!”没被炸那一侧的二楼忽然响起.枪.声,一个歹徒甚至直接从楼上翻了下俩,跌在了地上。
“快冲!快——!”
“进来吧!”
警长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但是……事情结束得更快?
“注意歹徒!有的没死,只是被打晕了!”奥尔摇晃着一件不知道从谁身上扯下来的白衬衫,对着警察们呼喊着。
有人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欢呼,更多的警察,还有看热闹的民众,都欢呼了起来。
当然,还是有人记得看一眼警长的,不过警长已经拔出了.枪,招呼着警察们冲锋,他的英勇反而让偷看的人有几分惭愧。
奥尔把破衬衫扔在地上,用靴尖拨弄着脚下歹徒的下巴,随着经验的增加,他的下手越来越有分寸,他知道这家伙是在装晕。
歹徒睁开了眼睛,对奥尔讨好地一笑——奥尔踹开门他就直接扔枪举手,其他两人被打死了他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奥尔一枪托砸过来,他更是应声而倒,毫无疑问,他是个有眼色的人。
警长冲进来时,奥尔坐在一把椅子上,歹徒跪在地上,正在招供。
警长好像再次变成了第一天见面时,那位热情的好人:“真是太感谢您了,蒙代尔警官,您救了大半个警局警察的命!”
他热泪盈眶地张开双臂,奥尔也只能站起来和他拥抱。
“我也是警察,一切都是我该做的。”奥尔说着客气话,他也只说这些客气话就好了,但想想那些警察,他们很多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奥尔还是忍不住多了两句嘴,“请给食物中毒的警察们灌盐水催吐,吐干净了,至少能让他们不再摄入毒.素。”
“万分感谢您的提醒!”警长万分严肃和郑重地点头,立刻招呼把下属叫过来吩咐,他转过头来指着那个跪着的歹徒,“那这个人……”
“我正在审问他,也请一起来听一下。”
“当然!”
“请说吧,发生了什么。”
歹徒没有讨价还价,他很清楚,现在说那至少在他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是不用死的,现在不说,那他立刻就得挨.枪.子儿,而知道情况的活口可不止一个。
“我是个老实人,警官们。”歹徒用最温顺的语气与表情作为开场,“我只是偷了钱包才被抓进来的,那里边只有……我、我正在牢里待着,突然进来了一个女人!”
随着奥尔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歹徒也立刻开始说正题。
“那女人说是给她哥哥送饭的,看门的警察跟着进来了……”他瞥了一眼警长,奥尔是谁他不认识,但他显然认识警长。
“说实话,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警长阴沉着脸,这话应该没错。
“呃……就是摸两下……而已。”歹徒还是不敢彻底说实话的,“当然,您知道的,我们的女人,别管是老婆、姐妹,还是亲妈,甚至奶奶,对这件事都不是很在意的,真的不是很在意。”
“继续说。”警长的脸更黑了。
“然后他们就去最里边的禁闭室了,等过了一会儿,警察出来了,他走到门口,说‘嘿,那b子真够劲儿,你也去搞两把。’然后我们听见了大门打开的声音,可是很快,门又锁上了。
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朝禁闭室的门喊,也没有任何女人的回应。然后过了一阵儿,可能是四十分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大门又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把钥匙扔在了我们门外的地面上,又说‘老鼠中了药,鼠窝空的,棍子的栅栏开着’,接着他就走了。”
这是黑话,老鼠是警察,鼠窝是警察局,棍子是武器、枪.械,栅栏指门锁。没有他这句话,大多数罪犯获得自由后,大概都会逃跑。但多了这句话就不一样了,这个年代,愚蠢又疯狂的罪犯可不少。
“有人带头冲了出去,我能怎么办?我发誓我劝过他们了。在这待着挺好的,您警局里的警察都是好人,我们能吃饱饭,冬天时还能取暖。”
警长:“继续说!”
“呃,我去禁闭室看了一眼,那吓坏我了,我看见之前的那个警察就在里边,脖子上开了这么大的一个口子,神啊,就像是那儿又长了一张嘴,血已经流到外头来了。然后我就被其他人拉出去的,是的,我是被拉出去的,不是我自己想的。
我想跑的,毕竟我只是个小偷而已,我的刑期已经快满了。但是他们的人太多了,我就被拉上了楼,路上我看见了几个警察,他们可太惨了。我没伤害他们,我还趁着别人没注意,把其中一个警察拖到了一边的办公室里,我帮他包扎了,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活着。他也看见我了。”
奥尔:“你注意过那个女人的长相吗?”
“女人?”努力解释帮自己脱罪的歹徒甚至有一瞬间没想起来,“哦哦!对、是的,女人。牢房里暗得厉害,我只知道对方不太高,身材也很干瘪,我喜欢大……咳!她裹着一条围巾,把脸都遮住了,我根本看不见他的长相。但是麦克,就是那位尊敬的又可怜的警官先生,他看起来很喜欢那个女人,他很急迫地搂着那个女人的腰走进了禁闭室。”
警长:“单独从禁闭室出来的麦克,他在门口对外说话时,声音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哦!您可真是太聪明了,他的声音确实有点不同,可能是更尖利了一点?但是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在嚷嚷——毕竟他出来得有点快,所以那点不同其他人应该根本都没有注意到,事实上我也没有注意到,您的提醒才让我回忆到了一点点。”
警长抿紧了嘴唇,显然没有被恭维到。
出来的到底是谁,根本不用问,他的询问简直是废话。
“前几天有个被送来的火车劫匪,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奥尔一路杀上来,没遇到那位熟人。本来以为上次把他交给警长,就是结局了,谁能想到竟然还有续集?
“是三天前那个凶巴巴的家伙吗?不清楚,他是最先跑出去的几个人之一,大概是直接离开警局了。”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巴索罗尼警长。”
“……再次感谢,蒙代尔警官。”警长低着头,他现在是彻底没脸了。
一个忽男忽女,还会一些口技的罪犯,这个指向性可太强了——虽然之前狼人的案子里没有出现他会口技的证据,但无论是男变女,还是女变男,会假声应该也是他成功蒙骗他人的技能之一。
而警察们的集体中毒,也不是一次偶然,谁能想到,那个“狼人”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直接跑来偷家了。
“蒙代尔警官……请您继续抓捕狼人。”可即使没脸,警长还是提出了要求。
他局里倒了至少四分之一的警察,跑出去了不知道多少罪犯,最近可是够他忙的了。而他也意识到了,留在哈特梅尔街的警察,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我拒绝。”
“我愿意再支付500金徽。”
“不是钱的问题,能查到的线索已经全部查到,并且用上了。我们现在知道了他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偏向于什么样的猎物,他的作案手法,这已经是全部了。我找不到更多了。”奥尔摊手,“他成了最难被找到的流动罪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建议您公开他的猎物类型,让那些受害者们提高警惕而已。
另外,从他攻击警局的这件事看来,他是一位非常有复仇之心的罪犯,所以警察们最好也提高警惕。”
警长的脚后跟提了起来,他的肩膀已有轻微的偏转,可最终还是把脚跟重新放下了:“蒙代尔警官,我为我之前做出的行为向您诚挚地道歉,我承认我的罪恶,一切都是我的贪婪和愚蠢导致的,今天刊登不实信息的报纸明天也会立刻登报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