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的位置很玄妙,不经提醒,一般人发现不了。
可当陈玉说出来后,众将全都恍惚了一番。
因为他们知道,陈玉说的没错。
一旦控制了沧州,那么叛军就被截成了两段,首尾不能相顾。
河北的叛军被堵住了南下的道路,而山东的叛军则得不到后勤补给,两边都会异常的难受。
尤其对于河北的叛军来说,等于是命门被堵死了。
届时长城一线布有朝廷的重兵,关隘险要。山西方面严防死守,根本突破不了。
东面又是茫茫的大海,让其无路可逃。
唯一的生路南面,一边还被辽东野战军堵住了,另一边还要受到郭礼大军的挤压。
怎么看,都是四面楚歌的境地。
至于山东方面的叛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此时梁铉攻击沂蒙防线甚猛,可梁思齐有江南源源不断的兵源和物资的补给,已经渐渐稳住了阵脚。
叛军在山东不得人心,惹得处处烽火,便连后勤补给都异常的困难,需要河北方面提供支持。
一旦辽东野战军占据了沧州,那山东叛军的后勤就等于被掐断了。
用不了多久,恐怕叛军就会自行崩溃。
不得不说,陈玉的想法是一招天马行空却又危险至极的妙棋。
叛军不可能不知道沧州的重要『性』,恐怕一定会拿出全部的力量来争夺沧州城。
到了那个时候,等待辽东野战军的将会是无与伦比的血战。如果他们坚持不到郭礼的大军到来,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可一旦等来了郭礼的大军,那么叛军的末日也就到了。
关键时刻,秦王也不敢独断专行。
他看着议论纷纷的众将,问道:“怎么样,大家觉得如何是好?”
张琦第一个出头,从自己的立场阐述了问题。
“殿下,如果从战局的角度出发,陈参谋长的计划无疑是可行的。只是我西凉都是骑兵,如果入城防守的话,作用恐怕还不如普通的民夫呢。”
辽东野战军里,西凉骑兵大约有两万五千人。这部分人马,也是辽东野战军的机动兵力。
冲锋陷阵,追缴残敌,没有骑兵是无法做到的。
可如果入城防守,骑兵失去了马匹的加成,基本上就等于废了。
所以作为骑兵统帅,张琦和廖凯都十分担心,自己的部队会牺牲在不应该的地方。
对于这点,陈玉却早有准备。
“西凉骑兵不需要入城,你们游弋在外围,给叛军足够的压力就行。沧州城并不是很大,用不了那么多人防守。”
陈玉去长安科举的时候,到过沧州。虽然没有入城,可是在黄河对岸草草一观,便知道沧州的规模。
城是好城,也足够坚固,但是因为面积有限,根本容不下太多的部队。相反如果拥挤的兵力太多,对于后勤也是一个巨大的压力。
历来守城都没有死守的,光凭一座城里的人想要守住,那是万万不能的。
有了西凉骑兵在外围机动,寻找机会,叛军即使来攻,也必须要时刻防备西凉骑兵的突袭,不敢全力以赴。
这样一来,则内、外皆活,战事可期。
听了陈玉的分析,秦王和众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骑兵还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又能避免全军覆没的危险,那这就是好的作战计划。
辽东野战军都是敢打敢拼的人,既然觉得可行,那边立刻实施起来。
秦王还派遣了信使,把这边的作战计划送去了河南,相信郭礼等人会知道如何配合的。
陈玉琢磨再三,也派遣了一队信使。
不过这队信使却是往东而行,相信如果顺利的话,届时会给叛军一个巨大的惊喜。
当夜,准备就绪的西凉骑兵一马当先,跨城而出,急如星火地南下了。
紧接着,辽东野战军各部队趁着夜『色』,也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河北之地,一马平川,最适合骑兵的行动。
西凉骑兵只用了一个昼夜的功夫,就冲到了沧州城下。
而此时的沧州城虽然被掌握在叛军的手中,但没有人预料到朝廷的军队来的这么快,而且这里的守备兵力也不是很多。
仅仅只用了一个多时辰,西凉骑兵就利用炸『药』炸开了城门,蜂拥而入。
城内的守军见大势已去,纷纷夺路而逃,把沧州城拱手让人。
第二天傍晚,辽东野战军的步兵部队终于赶到,从西凉骑兵手中接过了城池。
张琦和廖凯则在补充了物资之后,率领骑兵开始扫『荡』周围。
河北梁家的叛军以步兵为主,在这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上根本奈何不得骑兵。
所以只要张琦和廖凯不自大和冒失,那真的是想要打哪里就打哪里,来去自如,端是轻松自在。
和他们相比,沧州城这边的气氛就要凝重的多了。
秦王和陈玉等人检查了城内的物资储备,还有防御工事,便紧锣密鼓地忙碌起来。
辽东野战军出人意料地没有拿下真定,而是攻占了沧州,迅速掀起了轩然大波。整个华北战场,都被搅动了。
接到了秦王的作战计划,郭礼、英王、周王等人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这些年轻人也太大胆了吧?这下梁吉恐怕要急了,非得拼命攻击他们不可。”
“是啊,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非要往别人的要害上去猜,不知道别人的反击也会很猛烈吗?”
周王苦笑连连。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啊,秦王是先行动后通报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现在已经攻占了沧州。我们这边要抓紧行动了,否则至皇储陷入险地,这个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郭礼无奈摇头。
“这两个臭小子,简直是胆大包天。等回头遇见他们,非得抽他俩不可。”
一屋子将帅哄然大笑,气氛倒也不算紧张。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辽东野战军的行动看似是一招险棋,可是却实打实地击中在了叛军的要害上。
这样一来,主力这边压力全无,只需要一路平推就行了。
“传令下去,明日开始对高博进行总攻,我不希望后天荥阳城还在叛军手中。英王,你率领果毅军明日绕过荥阳,直取开封。我相信梁吉那边得到消息,肯定拔营东去,荥阳的后方会一片空虚。即使不能拿下开封,也要抢夺黄河渡口,为大军的行进做好准备。攻城之战,由周王负责。”
众将领命,立刻下去准备了。
辽东野战军的行动彻底打『乱』了叛军的阵脚,梁吉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先夺回沧州城,才能顾得上其他。
这样一来,高博就成了孤军。
就凭他现在那两万人不到的残兵败将,郭礼很有信心一天功夫就能吃下。
他的目光,如今已经不在荥阳,而是即将白热化的沧州城了。
和他想的一样,梁吉接到了沧州丢失的消息。
从沧州城逃跑的士卒,把这个坏消息带了回来,也让梁吉苍老了许多。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没有去真定?而是去了沧州?”
从得知幽州丢失开始,梁吉就一直深信,辽东野战军会去真定,寻机和郭礼汇合,合兵一处对付自己。
对此,他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就算不能战而胜之,拖个一年半载还是没有问题的。
谁想到,辽东野战军的做法天马行空,竟然孤军深入,抢占了沧州城。
这一下叛军就难受了啊。
被分成了南北两个部分,无法联通不说,山东叛军的后勤补给还要断绝。
如今山东叛军能否攻破沂蒙防线,冲入江南,可是梁吉唯一的指望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梁铉那边受到一丁点的风险。
梁铉端坐良久,好不容易平息了愤怒,终于开始做出对策来。
“传令下去,让新河、邯郸的军队放弃西进,回师沧州。梁牧,你镇守大名府。我与你五万精兵,无论如何,都要挡住郭礼的兵锋。哪怕是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一定要坚持到我夺回沧州为止。明白吗?”
梁吉也是人杰,虽然没有多少战场经验,但是也很快判断出来,辽东野战军的作战意图。
他们是想用这一奇招来吸引自己回师,减轻郭礼那边的压力,给主力的平『荡』提供便利和条件。
可他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别的办法。
沧州是不得不夺回来的。
否则的话,被辽东野战军跨过黄河南下,再占了齐州府,那梁铉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梁牧是梁吉的侄子,他父亲正是梁序。
听到梁吉让自己孤身守城,要面对天下第一的名将郭礼,梁牧就心惊胆战。
可家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边缘,一旦失败,必定是身死族灭的下场,他也只好硬撑了。
“大伯放心,小侄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拖住郭礼。”
梁吉谓然一叹,却没有多少的信心。
“嗯,这边就拜托你了。”
准备起兵谋反的时候,他还是信心十足的。觉得即使会很困难,但也可以大有作为。
哪怕梁王、梁序等人在长安刺杀失败,他也没有感觉到事不可为。
特别是郭礼被高博伏击受了重伤,更是让梁吉产生了天下第一名将不过如此的想法。
之后在虎牢关和郭礼多次交锋,双方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但也是平分秋『色』,更是增添的他的信心。
直到北方传来噩耗,辽东野战军横空出世,原本大好的形势就一下子崩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梁吉已经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地图上的沧州城,更好像一块坚硬的骨头,卡的他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