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华夏客商在西域屡屡遭到月氏人劫掠,乃至杀人越货之事传回咸阳的时候,正在上朝的秦王荡不禁脸色阴沉,将手中的竹简重重的砸在桌案上。
此时此刻,秦王荡很想喊出一句“犯我强秦者,虽远必诛之”,然则秦国没有这般雄厚的国力,他也没有这般不可一世的底气。
秦王荡沉声道:“二三子,这是乌氏传回来的急报。通往西域的官道已经开通,大量商旅西行,但是咱们秦国的客商,咱们华夏的客商却在西域受到了月氏人的劫掠,以至于人财两空,这是公然对大秦的挑衅!此事若不妥善处理,遗患无穷也。二三子有何对策,不妨畅所欲言。”
秦王荡的这番话,好似在朝堂之上扔了一颗手榴弹,群臣顿时炸锅了。
嬴华出列道:“大王,臣请战!”
“战!臣也请战!”
“月氏人竟敢如此狗胆包天!一定要让他们尝尝咱们大秦铁军的厉害!”
“正是!那些商旅手里可是拿着我大秦开具的通关文牒,月氏人犯之,若不惩戒,置我大秦之颜面于何地?”
群情激奋!
武将那边基本上都是请战的声音。
而文臣那边,虽无多少请战之声,亦是义愤填膺,对于月氏人的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秦王荡没说话,而是将目光放到弥子夏的身上。
后者善于揣摩上意,在他看来,秦王荡是不愿与月氏人开战的,不然以秦王荡的脾性,早就乾纲独断,不把月氏打残誓不罢休了!
弥子夏忙站出来道:“王上,臣以为此时不应与月氏开战。”
“何故?”
众将都一脸不善地看着弥子夏。
“王上,月氏人虽蛮横无理,杀我商旅,劫我财货,罪不容恕。然则据臣所知,月氏距离我秦国本土,距离咸阳甚远矣,虽有官道通西域,发兵月氏之境,十万大军亦需要至少十日之久,更不必说其中要调动的粮草军需,动辄大战,实难承担!”
“右丞相此言差矣!”嬴华趾高气昂地道:“打一个月氏何须十万大军?请大王给臣精兵五万,半年之内,臣定能捣破月氏王庭,给月氏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五万人?嬴华将军仅凭五万兵马就想进攻月氏,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吧?”弥子夏含笑道:“秦国铁军虽强,但只有五万人就敢进击月氏,无异于将一块肥肉丢到狼的嘴边,只怕有去无回矣!”
“右丞相说的没错。”樗里疾帮腔道:“两国交战,非是简单的军力比拼,而是综合国力的较量。据我所知,月氏人无论是在人口、军力,还是在武器装备之上,都无法与我大秦相提并论,但是却远胜于义渠。诸位,对付一个义渠,秦国都这般耗时费力,更何况是月氏?月氏人号称控弦之士三十万,其全民皆兵,悍不畏死,不下于义渠人。当此之时,秦国了却了义渠这个后顾之忧,再去招惹月氏人,唯恐大秦的东出大业难竞也!”
闻言,群臣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秦王荡意味深长的问道:“以严君之见,我秦国该如何对付月氏人?”
樗里疾回答道:“王上,老臣愚见,冤家宜解不宜结。当伐谋为上!义渠犯我大秦,杀我子民,掠我财货,王上应该派遣一名辩才出众,智勇双全的大臣作为使者,出使月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使月氏人不敢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只是派一名使者就能说服月氏人了吗?”秦王荡摇摇头说道:“大争之世,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草原的游牧民族比咱们更信奉丛林法则!谁的拳头硬,谁的话语权就大。在此之前,秦国与月氏人几乎没有往来,月氏人怎知我秦国的厉害?正所谓,不知者无畏!难保月氏人不会做出杀害大秦使者之事。”
这时,弥子夏出列道:“大王,臣愿出使月氏!”
“子夏,你适才从大梁回来,甚是疲累。这月氏距离咸阳千里之远,一路车马劳顿,你怎生吃得消?”
弥子夏笑着道:“王上,臣生来就是劳碌命。再者说,能为大王建功,是臣的荣幸!”
“善。”
秦王荡微微颔首道:“不知子夏打算如何说服月氏王?”
“回禀王上,月氏人与中原交流甚少,彼此知之不深,对于月氏王的脾性,臣更是一无所知。入月氏之后,臣当软硬兼施,探测月氏人之心,而后对症下药,说服月氏王。不过,为保证此次邦交的成功,臣请王上遣一支军队,屯于边境,若途中有变,亦或是必要之时,当可一战而威慑之。”
“大善。”
另一方面,公子芾已经抵达临淄,入质齐国的他,成为了此次秦齐连横当中,秦国最好的筹码。
甘茂按照秦王荡的吩咐,密会苏秦,邀请后者入秦担任要职,果真被苏秦婉言拒绝。但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齐王田辟疆的耳朵里。甘茂遂趁热打铁,向田辟疆说苏秦的坏话,同时再次言明两国连横之利,终于让田辟疆下定决心,与秦国结盟,并一同出兵伐韩。
得知这个消息的秦王荡,大喜过望,于是将樗里疾与司马错传召入宫议事。
秦王荡将手中的竹简递给他们一睹,同时笑眯眯地道:“齐王已经同意与我秦国结盟,国书已经签订,并定于六月初一,出兵伐韩。二位,咱们秦国东出的时候到了。”
闻言,樗里疾倒是没说什么,但司马错却是眉头一皱,说道:“王上,你果真欲同齐国联军伐韩?”
“自然。以我秦国一家之力,固然可以夺取宜阳,攻克三川,然则这样一来咱们大秦的吃相太过难看,列国本就对我秦国畏之如虎,再做出这等事情,难免列国不会人人自危,继而合纵攻秦!吃到嘴里的东西,寡人可不想吐出去。”
司马错的眉头紧紧的拧着,似乎有异议。
“怎么,上将军觉得不妥?”
司马错听到这话,垂手道:“王上,恕臣直言,此次虽是秦齐联军伐韩,但是韩国之雄关要塞,尽在西面,与齐接壤之地界,反而少了许多险阻。我秦军但有所动,韩人必发兵挡之,甚至将举国上下的可战之兵投到西线战场,这样一来,不是太便宜了齐人了吗?”
“这……”秦王荡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是寡人有欠考虑了。不知上将军有何对策?”
“启禀王上,臣以为兵者,诡道也,讲究的就是一个‘奇’字!韩国之天险要塞,多半在西面,即便我秦国大兵压境,亦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攻克宜阳、武遂这两座天下闻名的坚城。时日一久,不仅空耗兵马粮秣,还很有可能招致三晋的联合打击。为此,臣建议王上等到齐军出击之后,抓住战机,以奇袭的方式夺取武遂!”
武遂,是为秦韩两国之交界,韩国的军事重镇,但每每为秦国攻取,城头变幻大王旗,易主之事时有发生。每当秦国东出的时候,必取武遂,而一旦秦国势穷,武遂就又被韩国收复回去。
武遂对于秦国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是秦国进击韩地的桥头堡。
而司马错的这个谏言,是想坑齐国一把!
但秦王荡是很乐意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