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敦苏扬,一路更是山高林密,弯多坡陡。
木然果迈的车开得挺稳,这台路虎揽胜还是运动版,承袭了这一品牌强悍的越野基因,在陡峭崎岖的山路上一路飞驰。
山区的土路尘沙飞扬,路边的树叶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土。沿途好几处水毁路段都要经过跨越溪流的简易木桥。桥面就是溪流上横搭了几块厚实的木板,下面打了三角木桩作为桥墩,简陋得连护栏都没有,宽度也只是刚够揽胜开过去,如果方向上稍有偏差,就会连人带车翻滚到桥下去。
好在木然果迈虽然是个女司机,但她胆大心细,车技过硬,而夏沫也配合得极好,每次车子在桥前停下,他就会主动下车去检查桥面的结实程度,然后打着手势指挥着揽胜庞大的车身顺利通过。
原本说好是开到达曼基就换人的,木然果迈可能是很久没有摸方向盘了,有些手痒,硬是一口气把车开到了耶莱还不肯休息。耶莱已经是出了林区,离实皆省的杰沙只有四十多公里的路程了。
进入实皆省,夏沫更能感受到蒲甘局势的混乱。
按理说,实皆省作为蒲甘的中央省份,理应是处于政府军的绝对控制之下,但现在凡是靠近蒲北的区域处处都燃起了战火,已经彻底成为了战区,各地打成了一锅粥。政府军连续丧师失地,士气低落,而各民地武装力量则抓紧时机四面出击,到处扩张地盘。
一路上,夏沫亲眼看到了打赤脚的地方游击队公然攻打政府军下面的警察局,还在河岸边架起了迫击炮,悍然对着政府军在水面巡逻的炮艇开火。夏沫两人甚至是从这处战场的边缘地带横穿过去的,两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迫击炮弹准确地命中了炮艇,引起炮艇上的大火和混乱。
“真够乱的啊!”夏沫揉了揉额头,一阵心烦意乱。
“这局势不是很明显了吗?有什么乱的?”木然果迈用坚定的声音说道,“蒲甘的内战表面是因为历史原因造成的,但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华夏和犹撒这两个超级大国的战略博弈,而导火索就是华夏前两天公开通缉蒲北的四大家族。”
夏沫叹息道:“我本身不过就是个过了河的小卒子,这种国际大势关我屁事啊,我现在头痛的是实皆既然这么乱,恐怕会影响我接下来在杰沙的营救行动。”
木然果迈嫣然一笑:“对你说不是越乱越好么?正好火中取粟。”
夏沫望着远处河面上的大火,咕哝了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木然果迈瞟了夏沫一眼,继续开车。
好在越深入实皆省,政府军的势力和控制力就越强。看得出,政府军在经过初期的混乱之后,已经慢慢地稳住了阵脚,现在甚至还能腾出手开始出动战机,对位于实皆省边界地区的几个村庄进行了大规模的轰炸作为报复。
太阳已经落到了西面群山的背后,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木然果迈驾驶着路虎揽胜,小心地驶进了杰沙郊外一座废弃的采沙场,停在了硕大的沙石山后面,如果不走到近处,根本就发现不了。
夏沫跳下车,背起了背包。
木然果迈也下了车,躲在车边,用原来的民族服装换下了身上的KIA制服。夏沫在路边折了一些树枝当作扫把,把沙场附近留下的车辙全部扫掉。
夏沫打算把这台车藏在这个还算隐秘的所在,撤退时或许还能成为一张不错的底牌。
接下来,两人步行了两公里,从西北方向进入了杰沙这座江边小城。
这一片有着平坦干净的柏油路,道路两侧都是高大繁茂的榕树和菩提树,街边有修剪整齐的玫瑰花圃,木然果迈介绍说这里是殖民时期英国雇员的别墅区,那些高大的柚木别墅现在大多还是由政府的官员占据着。
夏沫在路边伸手拦停了一辆“突突”车。
“突突”车在东南亚各国都是非常常见的交通工具,它就是一辆三轮摩托车,顶部设计有遮阳挡雨的顶棚,后面安排了一排到两排座位。
“突突”车的票价也是有区别的,木然果迈这样的蒲甘人坐的话只需要1200蒲币,而夏沫一看穿着就是外国人,他就必须拿出蒲币才能上车,并且绝不还价。
杰沙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常住人口差不多在四万左右。最热闹的地方都集中在江边,缺乏合理的统一布局,所以显得凌乱拥挤。
十分钟后,“突突”车把两个人下到了伊洛瓦底江边的一家客栈门口。
这家客栈的客房是老板利用原有的私宅改的,本就不大的客厅竟然被隔成了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很小,里面除了一张米许宽的单人床之外,几乎再没有下脚的位置。整家客栈都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房间里唯一的电器就是墙壁上昏黄的电灯。
浴室和厕所都在外面,是整个客栈的住客共用的。洗澡也没有淋浴,没有热水。住客只能用小盆从蓄水的石头池子里舀点水出来简单地冲一冲。
夏沫一连试着找了几家客栈,条件竟然都差不多,相对来说第一家的卫生还算是好的,起码床单上看上去没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污渍。
夏沫比较过后还是决定住在第一家,他想要开两个房间,但在木然果迈的坚持下最后只开了一间。
客栈的老板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上身是一件长袖格子衬衫,下面围着一条拖到脚跟的“笼基”(longgyi)。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被槟榔染黑的牙齿,嘴里说着简单的英文单词,示意夏沫拿护照给他,他需要备案。
接下来老板伸出一只黑油油的粗糙大手递过来一份入住表,表格是英蒲两种文字对照的,不仅需要夏沫填上自己的国籍和护照号码,还需要写明旅程的前一站和下一站……
木然果迈有些疑惑,因为在蒲甘的大多数城市里并不需要登记这些,不过她另外有事,跟夏沫打了个招呼,从他手上拿了一千万蒲币就匆匆离开了。
幸亏蒲甘最大面额的钞票是两万一张,所以一千万蒲币的体积也不算夸张。
夏沫没事就去江边溜达,在码头边有家人声嘈杂的茶馆,夏沫进去叫了一杯蒲甘甜茶,又从隔壁买了一份拉皮当做今天的晚餐。
拉皮就是经过发酵和蒸煮的宽米粉,拌上海带、柠檬汁、辣椒粉、鱼露等,有一种独特的酸辣味,非常受蒲甘人的喜爱。
夏沫虽然不太吃得惯,也勉强吃了半碗哄哄肚皮,然后一个人坐在客栈前的石椅上,盯着奔流不息的江水开始发呆。
伊洛瓦底江滚滚向南奔流而去,柚木的栈桥静卧在江边,几个当地的搬运工从刚靠岸的货船上卸下巨大的铁皮油桶和沉重的大米袋子,再把杰沙特产的陶罐装上船去。
不知过了多久,木然果迈回来了,她把一份炸饺子递给夏沫:“吃了吗?”
“吃啦,没吃饱!”夏沫欣喜地接过饺子,实话实说道,“口味不同,你们的一些美食我还是享受不来。”
木然果迈靠着夏沫坐下,轻声道:“我弄了一支枪,三颗手雷,还有六个满弹匣,藏在城外了。枪是白沙瓦那边的小作坊手搓的,我试开了几枪,精度还可以。”
这里是远离暹蒲边境的蒲甘西北地区,要从黑市获取制式武器需要付出更高的代价,随着蒲币地不断贬值,现在一支m-16步枪的黑市售价已经高达五百万蒲币,而一支AK-47的售价起码是六百万蒲币起步。
夏沫满意道:“行啦,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明天你就先回拉咱吧。”